随核桃花飘来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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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刚过，龙陵大地核桃树迎来放花。雄花絮絮静垂，雌蕊羞涩绽放，小树挺拔，老树古媚，横生竖长，欣欣向荣。那种生命的力量，一下子“勾引”出我生命中曾经温暖心田的核桃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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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记得，老家村头晒场旁虬盘着一棵巨大的核桃树，那粗壮的树干虽没有白杨的坚毅，却也挺拔；茂密的叶子虽没有常青树翠绿，却也生机勃勃。冬春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茂密的枝丫，倾泻在金黄大地时，村里的几个老爷爷便不约而同地来到树下，围坐在人们为了保护树根而用砖泥围砌的环绕台上，吸旱烟、唠家常。杨爷爷是位退休教师，平时沉稳严谨，少言寡语，但每当小孩围拢他的身旁时，他又像还没教够书似的，温柔而坚定地给大家朗诵《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他刚开头：“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我就打断他的兴致，扫兴地问：“爷爷！什么是‘悌’啊？”他用那长满皱纹和厚茧的大手摩挲着我的头，眯着眼睛，慈祥地看着我说：“悌，就是尊敬师长的意思，人的一生最先要学会尊长感恩，要谦虚诚信。你是一个好学的孩子，要用心记住哦！”我并未十分了解这份沉甸甸的爱，只是觉得格外踏实。
几年后，我进城读书，紧张的学习节奏，偶尔回家也无暇再顾及他们。高考前夕，为了舒缓学习压力回去，训导的话语还在犹耳，可眼前的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杨爷爷高大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厚实宽大的手掌变得干枯瘦弱，不再有力；下巴已长满了银色的胡子。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靠近他时，依然被他那睿智的眼神察觉。他没有说任何劝慰语，只是那双干枯瘦弱的大手颤抖着伸进衣兜里，摸出两个香醇的核桃来，似乎是专为迎接我而准备的，“咔嚓”一声，核桃壳爆裂开来，再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剥开，将几片雪白的核桃仁递到我的手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嬉笑着对我说：“核桃健脑，每天吃几个核桃。”话语像极了电视上的广告词，可核桃于我，并不只停留在营养上，更多的是那背后蕴含的浓浓温情。核桃在嘴里伴随着热泪往肚子里钻，猛然振奋起来，忆起曾学到过的句子，“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杨爷爷从小教导我的“孝道”不就是希望我好好学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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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几个“驴友”结伴到九寨沟，玩耍一天后饥饿劳累至极，进一饭店寻餐，见菜也寥寥，便由店主安排。我们围坐餐桌闲聊感受，七嘴八舌议论着，“风光旖旎的自然，多半是生存条件极其恶劣的地方，人迹罕至，食物匮乏。”眼看菜已上桌，四川驴友碰了一下我，说：“你看，这是什么菜？”我循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盘黑褐色条状菜，里面还有一些芹菜丝，黑绿两种颜色泾渭分明，清清爽爽。我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认出来，便用筷子夹了几根尝尝。黑色的菜吃在嘴里，硬硬的，筋筋的，有点苦，有点涩，感觉不错。“没尝出来吧？我告诉你吧，这是核桃花！”我说：“哦！核桃花！我们家乡多着哩，没有吃的习惯。”饭毕，“驴友”便送了我一小袋干品。回家如法烹饪，却是又苦又涩，再寻不回那时的味道。电话与友再聊，他说：“人是最能适应自然的动物，身体需求会随资源而改变，创造力也会随困难而增强。饥饿时什么都好吃。”还玩笑着说：“核桃花也像 ‘无根水（童子尿）’，只有没受过粉的童子雄花才好吃。”“童子雄花”这种玄乎的说法我自然不信，可 “雌雄花”却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我只见过一种形如毛毛虫一串串的花，它是雌花还是雄花呢？就算我孤陋寡闻才疏学浅不说，问及周围的人都说“不知道”。
凭着对核桃的热爱和爱刨根究底的性子，从此凡遇核桃园，路过核桃树旁，我都注意观察，见有核桃介绍我就认真学习。
核桃为雌雄同株异花植物。雄花：序长8～12厘米，花序着生100～180朵小花，每朵花有雄蕊12～25枚，春季雄花芽开始膨大伸长，由褐变绿，从基部向顶部膨大、开放、散粉，之后花序变黑，干枯掉落。雌花：生于春后新生长的结果枝顶端，一般2～4朵簇生，每个柱头1个毛茸茸的子房室，柱头二裂，成熟时反卷，受粉后子房增大，柱头逐渐枯萎。雌雄花期不一致，称“雌雄异熟”，但也有“同熟型”的报道。核桃花“夫妻”空间相距、时间相差的“分居”之苦，给核桃受粉带来了巨大困难，却又为后代创造了优生的杂交优势，真可谓是造物主的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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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父亲采摘核桃便是童年最快乐、最艰辛、最有成就感的事了。
核桃高挑在盘虬的树梢，居高临下，大多隐隐藏于叶间，半遮半掩。我只好奋力抱树攀爬，像猴子一般爬行于粗大的主枝间，如“秋千”荡漾于稍细的枝丫头，再昂头寻觅，用竹竿逐一敲击，核桃伴随着秋叶噼里啪啦跌落。少焉，地上落果盈池，弃杆下树弯腰俯拾。树下荒草萋萋，草叶拂身，飞虫肆虐，荨麻扎手。若遇热天，汗流浃背，口干舌燥，手足酸麻，眼前纵有一窝窝圆润饱满的核桃招引，也觉“望而生畏”。此时父亲总会一边捡拾一边鼓励：“今年核桃个大饱满，分量足，能卖出好价钱，你的学费不用愁了。”
核桃分泡核桃和铁核桃。泡核桃也叫薄皮核桃，壳薄，手握两个互相挤压，壳轻松裂开，取食果仁吃既方便又干净，多直接卖钱或贮于待客。铁核桃也叫山核桃，外壳坚硬，取仁极其困难，主要用于育苗做泡核桃的砧木，或榨油食用。
每逢腊月，铁核桃早已晒得“龇牙咧嘴”，从突冒的梭筋炸开的裂口处，可见坚硬外壳下琥珀色欲冒油的仁儿。青砖黛瓦的村庄上空，炊烟里漂来浓浓的腊味，农人已从繁忙的农活中闲暇下来，要么烤酒，要么熬制核桃油。儿时，不离不弃地守候在灶台旁看着母亲精心准备，费劲碾压，为的就是等待那一碗油卤卤香喷喷的油枯拌饭。饭进嘴里，香味深入脑髓，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下肚。肚子已饱，唇齿留香，依然像馋猫似的，用舌尖细心舔食挂在碗边的那星星点点的香油。对细嚼慢咽的“忍耐”和对核桃油香的“不舍”，让我懂得了节制与珍惜。母亲不计辛劳熬煮香飘四溢的核桃油，图的就是一个纯真味道，图的就是一个儿女健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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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不更事时，几个小屁孩聚集玩耍，稍大一点的会摆出老大的样子说：“我给你们猜一个谜语，看谁先猜出来，‘高高山头一盘秋，刮风下雨遇见小鬼丢石头，是什么？’”嘈杂氛围一下子被谜语中营造的惊愕、可怕、恐怖所镇住。胆小年少的人会抱头龟缩瑟瑟不语，大点的人却不假思索争先回答：“老掉牙的谜语了，核桃掉！”这种猎奇场景就像“潘多拉魔盒”深深埋藏于每个幼小的心灵深处，也许某一天，它就长成了一株枝叶茂盛的文学巨树，一如我的童年。（李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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