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 点亮童心润泽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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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奉黑夜/因为它能覆盖一切/就像是爱
今年6月,借力“是光”四季诗歌公益组织,《黑夜》登上了美国纽约时代广场中心1344平方英尺的大屏。难以想象的是,写下这首诗歌的人竟然是云南边陲昌宁县漭水初级中学14岁的女孩,李玲。
一首首诗歌,让山乡漭水一次次被外界看见。
2015年秋天,昌宁县漭水中学一堂书法课上,“美丽中国”的支教老师康瑜展开了一张记录着懵懂情愫的字条:我愿和你自由地好着,像风和风,云和云。因为这张皱巴巴的字条,书法课变成了诗歌课,一场关于“诗歌”的实验由此展开,“是光”四季诗歌公益组织也应运而生。5年间,“是光”覆盖24个省份、823所学校,68000余名孩子有了人生第一堂诗歌课,而作为四季诗歌的发源地——昌宁漭水,这场“诗歌实验”仍在持续发酵中。
2020年初冬,当晨光刚刚穿透雾霭时,记者在漭水见到了这群写诗的孩子。
孩子的得到失去,都是诗句
“一个苹果就像一家人/苹果皮是爸爸/苹果肉是妈妈/而我是苹果子”
这首名为《苹果》的诗中,错别字没有被修改,保留着最原始的模样。漭水中心完小五年级的李云杰是这首诗的主人。
父母常年在北京打工,面对陌生人,李云杰说话时眼睛直盯着地板,手指头绞在了一起。只有春节才能盼到爸妈回家的李云杰格外“懂事”,春节一收假,准时“放”他们去打工。“爸爸妈妈得出去,我不会留他们的。”说这话的李云杰不像个11岁的孩子,与年龄极不匹配的“成熟”,让人心疼。在漭水镇2.7万多人口里,有近一半的外地务工人员,像李云杰一样,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不在少数。
2017年最后一天,“江上相逢无纸笔”南京跨年诗会在南京先锋书店诵诗迎新,漭水的18个孩子受邀参加,漭水中学的王春梅位列其中。
借由南京之行的机会,孩子们参观了南京大学。在校门口,春梅拉着康瑜老师的手说:“老师,我能考上这样的学校吗?”康瑜和她在校门口拍了一张合影并回答:“能。”两人约定6年后,等春梅考上这所大学,再拍一张照片发给老师。那是春梅第一次看见大学校园,也是她第一次对未来有了憧憬。
漭水镇中心完小的操场上,五年级的王春琳正在做课间操,她是王春梅的妹妹。今年10月16日,春琳和漭水镇的6个中小学生一起去到北京,在故宫旁的中山公园音乐堂,参加叶嘉莹先生自传纪录片《掬水月在手》的首映仪式,并进行《娃娃诗》的演唱和诗歌朗诵表演。这也是春琳第一次离家那么远,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面对采访的两姐妹喜忧参半。喜的,是妹妹王春琳的《士兵》《不希望》《雨后的晴天》三首诗被“是光”公众号平台采用,她收到了共计450元的稿费,这解决了她一段时间在学校的伙食费用;忧的,是母亲多病、父亲残疾,这个困难的家庭开始有了让姐姐春梅停止高中学业的想法。
诗歌是什么?诗歌可以是春琳大半学期的伙食费,也可以是春梅面对生活重压的舒压阀。在两姐妹的唱诗中,我们找到了答案:“娃娃要长大啦, 娃娃会写诗啦,得到失去,都是诗句。”
我当然清楚考大学不考诗歌
2015年初,漭水中学刚刚完成三校合并,校园内的篮球场、操场等设施还没建成投入使用,好动的孩子们很难快速适应新环境,找不到“出口”的他们用打架斗殴、破坏公物宣泄情绪。
“什么样的东西可以引导孩子向上向善?”漭水中学校长于春云寻找着答案。“绘画、音乐、舞蹈都可,但乡村学校条件受限,难以实现。”
直至那堂“变味”的书法课后,康瑜找到了于春云,说出了想给孩子们上诗歌课的想法。年少时曾有过的诗歌梦再次升腾在于春云的脑海。两人一拍即合。
诗歌来了,搞破坏的行为走了,孩子们学着把心事藏进诗里。“会写诗的孩子不会砸玻璃”,成了“是光”四季诗歌的口号,也筑起了于春云推广诗歌教育的初心。
历年高考作文都要求:文体不限,诗歌除外。不考诗歌,但还要完成每季度3节诗歌课的教学任务,语文组老师们在质疑中完成着校长交给的“额外”任务。
“说实话,我自己是不会写诗的。”鲁晈,漭水中心完小的语文老师,同时也是班主任,除了要操心学生的课业,还要关心他们的起居。教孩子写诗的老师竟然不会写诗?这让大家很是错愕,随即给出答案的鲁老师说:“孩子天性浪漫,我只需要教会他们打开感知,去体会,去感受。”
事实上,一首诗歌从开始创作直至被看见,需要老师们做的还有很多,记录写作过程、录音、上传平台,无一不在“占用”更多私人时间,还要抽空参加线上诗歌教学培训。
张子兰是漭水的诗歌“明星教师”,在她的引导下,孩子们妙笔生花。更重要的是,从前坐不住的学生,现在主动要求多看一些课外书、诗集;从前需要靠激烈举动表达不满的学生,现在学会了柔和诉说;从前最怕写作文的学生,现在写出的文章词真意切、妙语连珠。“痛并快乐着。”漭水中学副校长杨兆蓉道出了大部分老师的心声。
同被大家称作“明星教师”的大山头小学老师杨德丽则说:“诗歌教育与高考并不冲突,童心即诗。至少现在,通过‘是光’,很多孩子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借由这些孩子之口,周围的孩子也有了接触外界的机会。”
这条路难走,但漭水需要被看见
“漭水,的确有‘文墨之乡’之称,洞经音乐、民间书画、石雕等文化艺术也都有着悠久的历史。有人开玩笑说,漭水人就算到政府反映问题,都要先吟诗一首,以抒胸臆。”对于漭水的文化艺术氛围,土生土长的漭水镇党委书记徐喜瑛太清楚不过了。
徐喜瑛是从漭水走出去又走回来的。他记得康瑜老师刚来支教时,于春云和康瑜的对话。“面对重重大山,走出去的是少数,留下来的这些大多数才是镇子未来的主人,而这些孩子什么样,镇子的未来就是什么样。”
“10月份,辉子琨从北京参加完活动回来,还跟我们说,等他长大了,要走出大山学习一身本领,再回来建设家乡。”叔叔辉世才说。
写诗的孩子们,开始勾勒着未来。
通过“是光”,通过诗歌,孩子们有机会走出了大山,镇子也迎来了一次次被媒体报道的机会。但徐喜瑛明白,话题会过去,热度会冷掉,孩子的明天、漭水的明天,不能寄希望于被探照灯一般照亮,要激活内生动力,自己发光。
歌里唱着:生活远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漭水的“苟且”就摆在徐喜瑛面前,他不得不去考虑。如何持续推动诗歌教育,能否促成诗歌产业发展,让“漭水诗意更浓”,诗歌能给漭水带来什么样的福利?他要研究琢磨的或许更为“世俗”。“诗歌来到这里5年了,作为强劲的外部促进力量,康瑜和她的团队依然还会回来添柴加火,漭水的星点闪烁依稀可见,但我清楚道阻且长,或许10年后,我们可以看到漭水自带光芒。”
记者手记:康瑜在《我是演说家》的舞台上解释“是光”含义时说道:“我想告诉这些孩子们,不管未来有没有轰轰烈烈的事业,在大山里他们也依旧是光;我也想告诉大家,这些孩子可能真的走不出去,但请让我们带着欣赏而非同情的眼光,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们就是光。”或许李云杰的诗写得再好,他的父母依然得离家去打工;或许王春梅根本无法实现在南京大学门口拍下照片的愿望,可是有了一生难忘的诗歌,孩子们心中便早已种下了一粒发光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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