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衣裳”岁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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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特约撰稿人 徐静
在龙陵,新衣服、新鞋袜是年货中必不可少的东西,人们将其亲切地称为“过年衣裳”。这些年货备好之后,待到大年初一这天,大人小孩开始换上过年衣裳,图个吉祥喜庆,意味着破旧立新。此时,家家户户呈现出“新年到,真热闹,穿新衣,戴新帽,人人心里乐陶陶”的新年新气象。
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家家户户都会购买过年衣裳,整个家庭男女老少一个不落,人人都有穿新衣服的份,即使没有一整套的“装备”,也总会有一样是新的。这些衣服的面料多种多样,有纯麻细纺、麻棉混纺、丝光羊毛、绢丝真丝、灯芯绒、各种呢子等等;款式也是琳琅满目,西服套装、夹克牛仔、呢子大衣、羽绒服、毛衣、裙子……鞋子也是种类繁多,皮鞋、运动鞋、高跟鞋、布鞋等等,这些还真无法一一罗列,正所谓“没有买不到,只有想不到”大概也就是这番情景了。
这不禁令我想起儿时过年穿的衣裳。那时,大多数人家的生活条件不好,一般人家都是尽可能保证小孩子的过年衣裳,大人只是将平日里做客才舍得穿的衣服清洗干净、熨烫平整再换上。那时,过年衣裳的款式面料都不多,的确良、华达呢、涤纶,毛衣、布衣,中山装、姊妹装、儿童小西装,如果能再加上一双新鞋子,绝对是那条乡村街道上“最靓的仔”。
儿时,家里条件一般。母亲长年累月盘山种地,残疾的父亲干不了重活,为谋生苦学苦练了一些缝纫技术,艰难地维持着全家五口人的生活。父亲带着自己缝制的中山装、姊妹装、老装裤、衬衣、短裤、褂子等,在平达—勐糯—象达—木城一线赶街,因薄利多销、耐穿实用,赢得了许多客户的青睐,好多村民来买衣服都奔着“平达老徐”来,用今天的话来说那就是“圈粉”,还“圈”了很大一部分人。
邻近年关时,也是缝制衣服最忙碌最辛苦的时候,经常缝制到晚上两三点。那些年停电时有发生,父亲只能划着火柴挑亮煤油灯,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中测量、画线、剪裁、缝制,一匹匹深深浅浅的各色布匹摇身变成一件件衣服、一条条裤子,而这些衣服大多数是客人提前预订好,过年一定要穿的。母亲在一旁做些辅助活,用毛刷在水桶里蘸湿刷子,将裤缝衣缝刷湿,然后推动笨重的火熨斗,伴着“唰唰”声熨烫一条条裤子、一件件衣裳,随着热气升腾开来的还有阵阵新布料气味,这些气味弥漫在狭小昏暗的屋子里。父亲承接了客人的新衣服,一定不会食言,答应什么时候交到客人手里就一定准时交到。父亲和母亲常常说:“好多人家一年才舍得或是才有办法买新衣服,都是趁着过年穿图个好彩头,希望辞旧迎新,来年衣食无忧,不能让人家的美好愿望落空。”
因为父亲是裁缝的缘故,所以从我记事起,每年过年我和两个哥哥都有过年衣裳穿。早些年,哥哥们穿得最多的是中山装,全部出自父亲之手。如果这年的上衣是四个吊包朝外,那么下年就是四个暗包朝里,款式不多,换来换去也就那么几种;这年是灰色或黑色,下年就是蓝色或棕色,色彩单一,不像如今一样五彩斑斓。再后来,哥哥们开始穿父亲缝制的小西装,里面配上的确良白衬衫,或是格子衫。再穿上一双白胶鞋或解放鞋,就是一套“板扎”的过年衣裳。
我的大多数是小套装,紫红色、玫红色、大红色、褐黄色穿得最多。上衣领子有时是圆领,有时是尖领,有时是方领,有时是小西装领,有时还在领口、袖口、衣兜口等地方缝上一条绲边,整套衣服就变得更加好看。衣兜有时是暗包,外加一个长方形的包包盖;有时是像苹果一样的圆包包,有时又做成小动物样子。
令我记忆犹新的是“小花猫衣裳”。那年,父亲专门给我买了紫红色的涤盖棉衣料,给我缝制了一套小西装,腰间缝着白色绲边,裤子是喇叭裤样式,上衣衣兜缝成小猫样:黑布做成圆圆的小眼睛、长长的胡须,还有弯弯的嘴巴,可爱极了。迎着大年初一的早炮声,我迫不及待地穿上“小花猫衣裳”,再配上妈妈买的深蓝色胶鞋,像只欢快的小鹿蹦蹦跳跳直奔家外,惹得小伙伴一阵艳羡。
老家外面坑坑洼洼的乡村街道上已经有好多小朋友,大家都在互相欣赏对方的过年衣裳,谁的衣服款式新颖、谁的衣服颜色好看是小朋友间讨论得最多的。一番互相欣赏之后,大家开始在家家户户的摇钱树下搜寻未燃放的小散炮,然后再到隐蔽处用香火点燃,“啪——”一起燃爆的还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有的孩子将未完全燃放的鞭炮里的火药拆下来收集在一起,“嗤——”一声点燃,腾起一小团火焰,散出浓浓的火药味,又是一阵欢笑声。但有时候随着欢乐散开来的还有哭声,溅起的火星子把孩子的过年衣裳烧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窟窿,有人将干干净净的过年衣裳弄成了脏兮兮的“大花猫”。孩子翘首期盼了一年的新衣裳就这样被“毁容”,他们一边难过,一边又担心家长批评,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但孩子的难过很快就过去,一会儿过后又开心地玩耍开了……
那时候,孩子们的过年衣裳只有一套,不像现在的一部分孩子,从大年初一到初三,甚至到初六,每天都是新衣裳不重样。那时的一套新衣裳已经是“奢华版”行头,从大年初一一直穿到初五六,有的甚至要等大年初二拜年才舍得穿。
穿过年衣裳是一件大事,而且是特别有仪式感的事情。那些年,大年初一这天,孩子们穿上过年衣裳,大人有新衣裳的穿新衣裳,没有新衣裳的穿上平日里的干净衣裳,然后再来一张一年一次的全家福:有时是到照相馆里,站在红红绿绿的背景布前来一张,背景布换来换去,也就那么几张,有的是带有转角楼梯的豪华客厅,有的是某个著名景点或建筑,有的是一辆摩托,有的在旁边放一大束塑料花草;有时把照相师傅请到家里来,在自家堂屋里来一张,或是到花坛边、菜园子、小麦田里来张风光照,但风光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穿上过年衣裳的精气神照出来;有三轮小单车和各种新潮玩具的人家也会带上这些玩意来张特别有时代感的合影。然后,便是等待,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等待着照片被冲洗出来。这些照片冲洗出来后,被一一摆进木质相框里,然后挂在堂屋的板壁上。就这样,一年年过去,一张张照片留下了岁月的不同“味道”。
我家也不例外,留下了一些珍贵的过年照。如今翻看以前的照片,每一套爸爸缝制的中山装、小西装、姊妹装,再到运动服,妈妈精心编织的毛衣、缝制的布鞋和后来从供销社里买回来的黄胶鞋,再到后来从保山攀月楼买回来的“牛鼻子”小皮鞋和运动鞋,这些过年衣裳都是时代发展的见证,各种回忆和情愫顿时涌上心头。
如今,新衣裳经常买、经常穿,过年衣裳更不会少,但是我却愈发怀念以前的时光,常常一边翻看照片一边回忆和咀嚼每一套过年衣裳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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