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杜鹃的前世今生(和谐共生 可观保山·迎接COP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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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荣耀 镇山之宝
杜鹃花种类繁多，花色绚丽，是中国十大传统名花之一，被人们誉为“花中西施”。
五彩缤纷的杜鹃花全世界约有900多种，中国约占560种，是名归实至的杜鹃王国。神奇壮美的高黎贡山，有近200种杜鹃花，是天然的杜鹃花园。
而其中的大树杜鹃大名鼎鼎，在所有杜鹃花中独占花魁，堪称一绝。
大树杜鹃壮硕奇美，树型最大、花朵最大、枝干最粗壮，因此被称为大树杜鹃。在这些大树杜鹃中，那树干直径最粗的，则被科学家们称之为“大树杜鹃王”。
大树杜鹃是杜鹃花科中全球现存最高大的乔木树种，是原始的古老类型，世界植物界极为珍贵的树种，是云南乃至世界具有代表性的明星物种，高黎贡山特有种，属于极小种群物种，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列为极危物种(CR)。
曾被冠于“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走进了世界园艺博览的盛会。也曾被收录进教科书，搭载天宫一号卫星上天，成为了植物世界的“王者”。据2014年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腾冲分局调查，含幼苗在内，现仅存1771株。它生长在千峰叠翠的高黎贡山半山腰，仅分布于高黎贡山云南腾冲极小的区域内。
它以其古老高贵的血统，雍容娇艳的花朵，当之无愧地成了高黎贡山的王者之尊。
大树杜鹃，因“大”而得名，研究者总结出了三个大:叶大——最大的叶子长达40厘米，与成人指尖到臂弯的距离相当;宽可达25厘米，相当于成人的脚掌长度;花大——由22-24朵小花组成的半球状大树杜鹃花，直径约为20厘米，最大可超25厘米;树大——普通杜鹃高约1米，但大树杜鹃可达30米以上，与一般的高大乔木无异。
经过多年的调查研究和观测，有人又为它加上了两个特点：花多——杜鹃花盛开季，成千上万朵鲜红的大树杜鹃花，开满整个树冠，蔚为壮观。只是开花也分大小年。在去年，那株近30米高的大树杜鹃王花开万朵，但今年大树杜鹃王只开了4朵花。种子小——比芝麻粒还小，大约只有芝麻籽一半大。
事实上，早在100多年前，大树杜鹃就已经开始闻名全球了。
流落异乡 蜚声海外
关于大树杜鹃，有一段传奇故事。
1904年，英国生物学家、传教士乔治·福里斯特(George Forrest)，受英国爱丁堡植物园的委派到了云南，采集以杜鹃花为重点的植物种苗及标本。
福里斯特(1873-1932)，腾冲人称之为“傅礼士”“采花洋人”，其坟墓葬在腾冲来凤山“洋人坟” 。他于1904年获得一富人资助来到云南，并深深地被云南壮丽的山川、湖光秀色和丰富的生物资源吸引住，开始了对云南生物资源进行系统的调查和“掠夺”……
自1904年至1932年的28年中，傅礼士以腾冲为基地，对云南西北部特别是高黎贡山先后组织了七次大规模采集活动，一共采集了10万多份植物标本，1万多份鸟兽和昆虫标本，3万多份种子标本，其中不乏有很多重大的发现，傅礼士把它们全部运回了英国。英国人至今还把它们珍藏。在傅礼士大量采集工作中，最重要也是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在高黎贡山发现了被称作“世界杜鹃之王”的大树杜鹃。
1918年，傅礼士在在腾冲高黎贡山西坡采集的时候，发现了一颗巨大的杜鹃花树，树高25米、胸径87厘米、树龄约280年。把如此巨大的杜鹃带回英国并不现实，他竟擅自雇来工人砍倒了这棵杜鹃花树，取了一段木材圆盘标本运往英国。经与杜鹃花权威专家鉴定后，发表定名为大树杜鹃，并称之为“大树杜鹃王”，作为一个模式标本陈列在大英博物馆里，向世界炫耀英国人的伟大发现，引起英国乃至世界植物界的轰动，福里斯特也因此成名，英国人为此整整自豪了近一个世纪。
时至今日，这枚从“杜鹃花王”身上取下的巨大圆盘大树杜鹃树干标本，仍陈列在大英博物馆中，成为当年列强掠夺中国的又一铁证。
西方园艺界流传了一句名言：“没有中国的杜鹃花，就没有西方园林的丰富多彩。”资料显示，据不完全统计，全世界有杜鹃花900多种，主要分布在亚洲，大约有850种，我国的杜鹃花就有560种，云南有257种，而高黎贡山就有187多种。19世纪， 欧美不少植物学家在我国搜集了大量花卉资源， 培育了杜鹃、山茶、报春、龙胆等数以千计的园艺品种。
仅由“植物猎人”福里斯特发现和引种中国杜鹃花就有300余种，经他从高黎贡山引种到爱丁堡植物园的花卉植物达1000多种，从高黎贡山带去的众多杜鹃花新品种，让这座皇家植物园成为世界杜鹃花研究中心，培育出了上万个杜鹃品种，极大地丰富了欧洲及世界园林。西洋杜鹃的雍容华贵里，就流淌着大树杜鹃高贵的基因。随着源源不断的高黎贡山花卉引入到欧美， 给西方园艺带来了革命性的影响，极大地丰富了西方的种质资源。
这段历史无奈而辛酸。福里斯特在中国28年的掠夺与研究，其研究成果颇丰，使得无论是中国的生物学家还是世界的生物学家在研究喜马拉雅区域及高黎贡山的植物区系、动物区系及名录时，不得不借助他采集研究成果作为基础，所以在进入20世纪九十年代即将跨入21世纪时，国内计划整理、编撰一本《高黎贡山植物名录》，也不得不前往大英博物馆“朝圣”并与之合作研究。
直到六十多年后，著名生物学家冯国楣先生才在高黎贡山小西坡的腾冲大塘北部茫茫原始森林中，寻觅到当年大树杜鹃的芳踪，电视专题片《世界杜鹃王》被译成五种文字发行20多个国家。
三次重大的发现 王中王还在中国
时隔数十年，中国植物学家冯国楣先生在研究杜鹃花科植物时，从资料中发现资料记载中最大的一株大树杜鹃已被福里斯特采集队砍倒锯成圆盘运回了英国。作为一名中国的植物学家，冯国楣先生发誓在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大树杜鹃。为寻找大树杜鹃，冯国楣在山水间跋涉，前后用了30年时间，终于实现了梦想。
福里斯特取标本的60多年后，中国的科学工作者多次深入高黎贡山腹地考察。
从1980年起，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的科技人员，决心寻觅大树杜鹃的踪迹。1981年，冯国楣先生和他的助手才在原腾冲县境内大塘海拔2400米高处的密林中，找到了第一株大树杜鹃，这株杜鹃高达20米以上，胸径约30-50厘米，它一树高擎着无数朵钟形的花朵，单花直径6-8厘米，有的居然20来朵成团开放，在万绿丛中，豁然生出团团红云紫霞，华照山野。尔后，在大塘的其他地方也相继发现了大树杜鹃。这是中国科技人员在杜鹃花属研究中的重大成果。
寻找在继续，1982年2月，有关科研单位在大塘的平岔河门口至平岔河头之间，又发现了胸径127厘米、树高25米的大树杜鹃，这是当时世界上所找到的最大的大树杜鹃。
可是，原腾冲县林业局、县林业协会、县科委的科技工作者远远不满足这一发现，1982年4月，3个单位的10个同志组成杜鹃花王考察组，再次深入高黎贡山腹心，终于在在大塘大河头以北的高黎贡山山腰发现了世界罕见的大树杜鹃群落。在面积为0.25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又发现40余株大树杜鹃，可以说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杜鹃王国。其中胸径在1米左右的共12株，其中一株生长于海拔2380米的山林中的大树杜鹃，树高达25米以上，基部直径307厘米(当年公布的数据)，树冠60平方米，离地面20厘米处又分成三大植株，仅其中两株的直径就达1.57米和1.11米，是迄今为止所发现的世界上最大的大树杜鹃，是当之无愧的杜鹃王中之王。
新的记录随之产生，当年，福里斯特发现的那棵大树杜鹃，树的直径为87厘米。如今在高黎贡山还鲜花盛开的大树杜鹃，直径为330厘米(最新的监测数据)，树龄630年，比在英国的那个杜鹃树圆盘大了整整243厘米，树龄高出250年，这才是真正的“王者”。被尊为高黎贡山的“镇山之宝”。
加倍珍惜 摸清家底
自打发现大树杜鹃群落以来，有关部门对它们的保护就非常重视，特别是云南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山管护局腾冲分局更是不遗余力。
陈映照，是该分局的高级工程师。2014年，自小在高黎贡山脚下长大的陈映照，从前辈手中接过了研究保护大树杜鹃的重任。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大树杜鹃，并不止一次地前往大树杜鹃王跟前参观、拍照。
都知道大树杜鹃很大很美，但刚开始研究大树杜鹃时，陈映照和保护区其他工作人员却不清楚大树杜鹃现存的数量。
2014年初，陈映照和同事一起，开始了大树杜鹃的研究。
工作人员在大树杜鹃分布的这个区域进行了地毯式的野外调查和排查。凡是胸径超过5厘米的大树杜鹃植株，全部挂牌登记，位置、树高、冠幅、生长地等都进行了详细地记录。经过大半年的调查，大家终于弄清了大树杜鹃的数量——1771株，其中包含550株幼苗。其中，被世界公认的那一株大树杜鹃王，树高28米，基径3.3米，树冠61平方米，树龄已达630年。
杜鹃王命运多舛 原生地闭门谢客
在调查中，陈映照发现，在大树杜鹃王开花的季节，每天都有不少村民和游客慕名前来，除了在远处观看拍照外，不少游人甚至随意爬上大树杜鹃王的树干。尽管没有人故意损坏，但陈映照还是担心，过多的人为活动，会对这棵630岁高龄的大树杜鹃王造成伤害。另外，陈映照更担心的是，大树杜鹃自然繁殖十分不易，现在大树下面枯枝中生长起来的两棵幼苗(保护区工作人员爱称它们为“王子”和“公主”)，会被前来观光的游客不小心踩死。
很快，保护区采纳了陈映照的建议，在大树杜鹃王的四周装上了围栏，开始禁止游客随意靠近踩踏或攀爬杜鹃王。2016年，为了更好地保护大树杜鹃王，保护区将大树杜鹃王分布的片区划为“禁地”，禁止游客和当地村民前来参观拍照。4年多来，也只有护林员才能一睹她的真容。
之所以采取如此严格的保护措施，也是事出有因。
2008年，本有三枝的大树杜鹃王，其中的一枝突然枯死，但剩下两枝的胸径也分别达到1.57米和1.11米。2018年因为一场罕见的大雪，其中的一枝不堪重负，在雪中折断。如今，仅剩一枝的大树杜鹃王成了绝对的“宝贝疙瘩”。天灾无法避免，在1990年代，杜鹃王还经历了一次“人祸”。当年，有媒体前往腾冲拍摄杜鹃王。当时，杜鹃王三个枝丫枝繁叶茂，繁花盛开，以至于几乎没有一点光线从空中照下。摄影师在树下多次调整拍摄机位，都无法找到更好的光源。这时，带领记者拍摄的村主任自告奋勇爬上了大树，唰唰几下，砍下了手臂粗的一股杜鹃王枝丫。一缕光线透过树荫后，拍摄任务终于完成。
第二天，巡山的护林员发现了被砍在地上的杜鹃王树枝，这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又是高级濒危物种，觉得干系重大的护林员迅速将情况上报。很快，森林公安介入调查。查到这位村主任后，对方也承认是自己所为，但辩称是无心之过，只是为了拍摄方便。
最终，法院审理后以毁坏珍贵树木罪，判处其3年有期徒刑缓期3年执行。与此同时，村主任的职务也被免除。
这位村主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此案也在腾冲闹得十里八乡人尽皆知。“大树杜鹃不能乱砍，破坏了是要被判刑的”的观念，在1990年代就已经深入人心。
现在，陈映照和同事每年都到大树杜鹃分布的大塘社区、学校开展宣传，通过宣传，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家乡原来还有这么好看、珍稀和特别的东西。“除了培养小孩子的保护意识，更可以增加他们对家乡的自豪感和认同感。”陈映照说，小学生们在学校了解到大树杜鹃的相关知识后，绝大多数都会向家长和亲戚做宣传。
人工繁育种植成功 “王者”归来根植故乡
经过长时间的调查研究，现存的1771株大树杜鹃仅分布在高黎贡山腾冲的极小区域，共一千多亩。除此之外的高黎贡山其他地方，居然没有一株大树杜鹃分布。
“若再不加以保护和人工繁育，大树杜鹃很有灭绝的危险。”陈映照说，“从2015年开始，高黎贡山保护区腾冲分局开始摸索着人工繁育大树杜鹃。”
但摆在陈映照面前的第一大难题就是种子。“别看大树杜鹃那么大，但种子却是太小了。”陈映照说，种子小，就意味着繁育困难，很难自然扎根到土里。
尝试过低温处理、药物处理和常温处理等不同的种子处理方式，也尝试过扦插、嫁接等方法，3年后，腾冲分局专业技术人员通过低温处理种子的方式，成功地繁育出80多株幼苗。2017，这些幼苗被移栽至与原生地森林植被及气候类型相似的高黎贡山林家铺。
大树杜鹃的回归种植试验，由此开启。
截至今年3月，经调查发现，当初移栽的大树杜鹃还有48株成活，而且长势不错。最大的已经40多厘米高，大多数大树杜鹃长出了五六片叶子。“要是没有人为地故意破坏，或者不遭遇野猪等破坏性较大的野生动物，这些大树杜鹃应该都能成活。”陈映照说。
另一个好消息是，近年来，高黎贡山腾冲分局与云南省林业和草原科学院合作，不断探索大树杜鹃的保护模式，从近地保护、人工扩繁到回归种植、迁地保护均取得了很好的成效。云南省林业和草原科学院成功繁育出大树杜鹃幼苗，今年5月，已将300株幼苗交由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腾冲分局在高黎贡山进行回归种植。其中100株移栽在腾冲市高黎贡山植物园，200株依旧移植在林家铺。此次栽种的树苗上都有二维码，扫描二维码即可了解树的编号、来源和相关知识。
另外，陈映照和同事们已经在大树杜鹃群落，布设了5个400平方米-900平方米不等的样地，集中监测样地内乔木、灌木、草本的种类及变化对大树杜鹃生长的影响，以期弄清适宜大树杜鹃生长的环境，为今后大树杜鹃的回归种植保驾护航。
陈映照正在观测移栽幼苗的生产情况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充沛的雨水，天然的养分，让这些移栽的大树杜鹃幼苗长势喜人。得益于科学研究和人们对于濒危物种的保护意识，大树杜鹃这一高黎贡山内的稀有物种终于不负所望，续写了“开枝散叶”的故事。希望到不久的将来，大树杜鹃的子孙将会遍布各地，它的繁花似锦犹如花海的美丽容颜将扬名天下。
资料提供：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山管护局腾冲分局
文字:龚祖金 陈映照 杜加从
图片：龚祖金 毕争 黄湘元 陈映照
责编：蒋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