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大西北,八千里路云和月
来源: 保山日报 阅读:
□ 陈枫君
从保山到兰州有2000多公里,虽然我们是飞过去的,但在之后半个月的时间里,几乎都是四轮着地。从戈壁、荒滩到沙漠边缘,在柴达木广袤的地域里东奔西走,每天平均三四百公里,如此一算,怎么也得有八千里。从计划了四五年到这次的机缘,一场说走就走的逐梦之旅,八千里路上不止有云和月,还有风和沙,更有沁人心脾的一池碧水、凿入骨髓的山崖石岩和描入梦魂的一笔一画、满窟瑰丽。而此时我要像串糖葫芦似的串起这一路的果实来,半个月的采撷又要串多长?那就换一种方式记录,舀一瓢盐湖的水,揉一地大漠风沙,和个麦积山的馒头,捏个塔尔寺的馄饨,做桌莫高窟的满汉全席,炖碗胡杨林的甜品,最后煮一碗永恒经典的兰州牛肉面,大西北的阔达和壮美,从此香气四溢、一生垂涎!
点、线、面
缘起只是一个点:莫高窟。之前一直说:此生必去一次敦煌。看纪录片、研究路线攻略,很多年了,却一直停留在计划里。八月的某天,友在微信里告知,有个研学班行程正是这一线。于是没多看、没多想,立马报名参加。
此行的经过圈成了一条线:青甘大环线。不身临大西北之境,就不能知道西北之大,从青海逛到兰州,对山河壮阔、地广人稀的“大”,有了最深切的体会。七年前对西北的印象是那次从西藏坐火车经兰州到西宁,记忆里最深刻的,是青海湖水天一色的蓝。9月23日,在兰州下飞机,从一碗兰州牛肉面开始,这一线所有听闻中的美景等着我们邂逅。我们将沿着既定的路线,在大西北的山川河流里画一个美好的“Q”,秦岭、祁连一系山脉在行程里是一个圆,插出的一个小尾巴是去天水市的路。这是怎样的一个城市?除了对麦积山的向往,仅“天水”两个字,竟也是前缘深藏:我的QQ名称里就有这两个字,十五年未变,而我是先起了名才知道有这个市。
整个行程铺展成奇妙美丽的画面:以为青海湖的沿湖公路够直了,百多公里不拐弯,直到穿越柴达木盆地,才加速狂飙到160码,几乎是无人区的空阔大路上,没有弯,没有摄像头;以为茶卡盐湖够美了,天空之镜的传说里,连倒影都美成仙女,直到看见翡翠湖,才知道天下再美的水都除却巫山再难为水;以为麦积山够让人叹为观止了,直到走进莫高窟……而当我绕着弯月形的灯光,轻轻地在心里哼唱着那首歌曲,“就在天的那边很远很远,有美丽的月牙泉,它是天的镜子沙漠的眼,星星沐浴的乐园”,不知道为什么,歌词我一句不忘。鸣沙山的驼队歇息了,月牙泉很瘦、很瘦,夜幕下中秋节前夜的月亮又圆又亮,此去终得以遇见,在脑里出现过千百次的这个画面。
窟
拉梢寺石窟
9月24日早,从31层的窗户看到晨曦初起,兰州城隐没在烟雾山岚里,看不清边际,大西北,早安。
第一个景点,是天水武山拉梢寺。友说着这个在她之前的攻略里被忽略的景点,因为没在计划里而让她被一位资深玩家说“没文化”。大家忍不住笑着,正式开启奇妙的“敦煌侠客行”。说是“侠客行”,只因为我们一行四人中有一友携茶、一友携琴、一友携“长枪短炮”,而热爱剪纸的我则随身带了把小剪刀,也算是能文能武、可雅可俗的一小支队伍,如果再有古装加身,那就真是妥妥的“侠客行”了。
拉梢寺大佛建造于北周时期,是世界第一大摩崖浮雕大佛。佛像所处景区又称为“水帘洞”,四周群山很奇特,山峰光秃秃的,像巨大的面包掉在了地面上,只等着巨灵神捡起啃食。大佛就雕在其中一座上部凸起的“大面包”底部,浮雕高42.3米,雕工很是精美繁复,其中一座执莲胁侍菩萨笑容可掬,微张的嘴唇欲言又止,像一句劝诫止于不语,又像心里觉悟现于齿间。而雨后的山谷却因一群喧闹的游人嘈杂纷乱起来,佛失清静,我们也兴味索然。
“水帘洞”不是名著里的那个洞,九月的时节没有水瀑,也就没有寻着水帘洞的指示导向前去。却有一座凸起如五指的巨大山峰,我很自然就联想到,这难道不是五指山吗?当年大圣今何在?景致奇特,遐想翩跹,有“水帘洞”的名、“五指山”的景,浮雕大佛颜值不低,却在旅游攻略里默默无闻,拉梢寺石窟,是倍受冷遇的一窟。
麦积山石窟
在麦积山下的一个农庄里醒来,屋旁水声潺潺、似有雨落。在这个常年降水极少的地方,自我们抵达之日起,就不时小雨绵绵,戏言是我们把云南的雨带到了西北。农庄小哥把我们送到景区门口,说我们运气极好,下雨时的麦积山最是好看。果真如此:形似一个大麦垛的麦积山在云雾中半遮半掩,手中的雨伞时开时合,云聚云散,山谷里的烟岚随着风过,迷蒙着,又清晰着。
远看麦积山,依山而建的栈道呈“Z”字形。“Z”形旁有大大小小的洞口,导游背诵着熟悉的文字,遥指给我们看麦积山石窟类似佛头的一个组合。
再近看麦积山,和涌动的人流擦肩而过,和细密的铁丝网近在咫尺,细细的、密密的铁丝网栏把佛的塑像围护着,不要说手触之不及,目光都视之不清。也有没被丝网围住的全开放区域,也是极尽精美,看得清塑像服饰金色裱线的花纹,但人性的贪婪就是如此,总想窥探遮挡的部分。还有一些完全锁住的特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要看得付费,400元开一把锁。更多的洞窟里,佛像、胁侍隔着细密的丝网与游人彼此相望,“东方的微笑”更神秘了,衣袂的尘埃如一层薄纱,均匀洒落岁月的光阴。在朦胧的视线里,麦积山石窟是“隔网而恋”的一窟。
榆林窟
九月的最后一天,经瓜州往榆林窟,一路黄沙茫茫,一条路走到地老天荒的感觉。却意外遇见了“沙漠艺术走廊”,天地广阔,风吹沙走,“大地之子”俯卧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安静而甜蜜的梦乡里,戈壁的沙粒会变成绿野的小星星吧?不远处,用钢材搭建的几幢古城楼,名“无界”,白色坚硬的材料在明晃晃的阳光下耀目而苍凉。换作夜晚的月光,就是冷寂幽穆让人不敢走进的楼兰吧?
沿着下行的通道走进榆林窟,看多了黄沙戈壁的视线竟然不适应了。绿树成荫、河水涓涓流淌,抬眼低头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榆林窟开凿在峡谷两岸直立的峭壁上,成荫的绿树就是榆林,在戈壁的夹缝中竟然有鸟语花香、水草丰美的一方绿洲,真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最精美的第三窟是额外付费的特窟,我们路过,见里面有位工作人员像是正在做着壁画的研究。伴着榆林河千年流淌,看着榆树林百年生长,和山河树木相比,人类的存在太过短暂,佛窟的灵气与山水的灵动心意交融千百年,匆匆一瞥间,榆林窟是最具灵性的一窟。
莫高窟
裹挟着一身仆仆风尘,坐在莫高学堂的教室里,身心俱静。从最初的缘起到千里奔赴,今日抵达,我用了半生的时间,仿佛想念了几世,而相逢的设想只有一种:旅游,不曾想,最后,是以研学的方式。
授课的都是敦煌研究院的学者,在之前看的纪录片里常有他们的身影。先听课、后进窟,语言文字转变成图形和色彩,信息量太大、脑容量太小,只恨自己没有足够的智商。历经千百年的虔诚信仰才塑就了莫高窟今日的沉淀,且不说流失在外的那些瑰宝,只是现在的所见所闻,对于三天的研学,都不过是渺如微尘的一瞬间。
走马灯似的参观洞窟,惊叹凝在喉间还没出声,就被下一个洞窟震撼。我却有一种发懵的感觉,仰头看藻井、转身看壁画,那些绝世精美的画面让我头晕目眩,友说我是在洞内缺氧所致,我想矫情一下,其实是面对心爱之物幸福来得太快要窒息的感觉。参观的洞窟很多都是平时不开放的特窟,“美女窟”“涅槃窟”等等,壁画比塑像更精美。三天对比千年,渺小得连匆匆都算不上,当年万千繁华、几世雄杰,都归于一捧黄沙。作为真实存在过的那些达官显贵的供养人,黄沙之下也只不过是一阵风,风一过,一切就这么消失了。洞窟里,遗留的是信仰和执念,是最纯粹的一种守望和寄托。
长期以来围绕我的那些困惑,不再是诱因和绳索,这一生,握不住太多喜忧参半的流沙,自身不过皮囊一副,从这一刻起,我决定谦卑到底、勇敢到底,莫高窟,此行于我不是结束,是刚刚开始。
湖
青海湖
宿于青海湖近旁一个藏族农庄,为了看日出七点起身。门尚未开,只好翻爬了窗户来到露台。九月末的青海明显冷了,云层之后的光线从隐约变成明朗,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刺破了厚重的云霭喷薄而出海平面,在晨曦里,远方的海很远,头顶的霞光很近,云层被渲染成温暖炫目的色泽。
沿着湖边的公路开了很长时间的车,一条路又长又直,一直走,一直走,仿佛没有尽头。草场都被圈起来进行罢牧保护,一片枯黄里却也有勃勃生机在清凉的风里招展,我是极喜欢这样辽阔苍茫的感觉,地已老、天已荒、流浪一下又有何妨?
我在心里回忆着七年前看到青海湖的情景,那天晴空万里,映照得湖水也是蓝莹莹的,今天的云太多,初秋又雾浓烟重。我在湖边慢慢寻些中意的小石头,带回去,这是青海湖的石头啊,最大最蓝的内陆湖之石!
一友抬着单反相机,匍匐在湿冷的地上,大半天不动,也不知道拍的什么美片。
一友静默在湖边,风撩起她的裙摆发丝,胭脂氤氲,眉目清冷,使我想起那些“沧海寄余生”“天地一沙鸥”之类的诗句。
一友专心在湖边垒玛尼堆,她先磕了长头、找了石头,然后找平衡点一一放下,如同放下心里的焦虑和纷扰。放下,人力已尽,悉听天命罢!她垒的玛尼堆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一堆了,石头架着石头,欲坠未坠,将垮未垮,虽然最后挡不住一阵大风,但真实存在过的那几分钟,也是奇迹。
茶卡盐湖
坐着小火车经过一片雪白之地,九月份如有雪,也不是很稀奇的事,但满地雪白的是盐层,这就让人好奇了。茶卡,青海省乌兰县茶卡镇,加个地标,是西北打卡必去之地,也是网络宣传图片太多太美太吸引人的地方。
天然结晶盐湖“达布逊淖尔”,和青海湖一样,经历了从淡水到咸水湖的演变,远处的祁连山系峰顶常年积雪,湖畔的盐层雪白,富含盐分的湖面极具反射能力,对湖梳妆,镜面澄澈而空旷。租赁处统一有下水的鞋,还有鲜红的裙,大红色的裙摆在湖面随处可见,随风飘动成宣传画里定格的画面。云朵太多的时候,湖面就像飘了一团团飞絮,波光云影里游人的身影反而显得沉重而累赘,如踩在盐湖上歪歪扭扭的脚印。
茶卡盐冰激凌却是美味极了,冰凉的咸甜入口,是渴,也许是热,倒中和了干燥的阳光和满湖飘飞丝巾带来的凌乱美。
翡翠湖
9月28日,“今夜,我在德令哈,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我们,就是路过的,德令哈,这个海子诗句里的城,住过他不关心人类,只想念的那个人。深夜抵达大柴旦,今天的路赶得最急,一身疲惫。
我不知道翡翠湖是什么模样,也故意没去百度查阅,西北大地给了我们太多的惊艳,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天高云淡,在祁连雪峰之上,浮着几缕游云,四野空旷,我一点都没有预知,将会有怎样的美呈现于眼前。
看多了戈壁和大漠的风沙,这里依水的芦花恰好白绒绒的摇曳着,觉得美。盐碱滩里清幽的潭水恰好倒映着碧蓝的天,觉得美。再有古琴声起,拨弦的纤指拂却了整个世界的噪音,我脚上刚刚深陷淤泥的鞋子也憨态可掬了起来。这里游人稀少,秋风凌乱,一盏琥珀色的红茶在明净的天地之间是最绚丽的一抹色彩了。
翡翠湖正在逐步开发规划,有自由活动的区域和原味的风景。我们在整个湖区里停停走走,就着风景享用了简单的白馍午餐。在后来向朋友的叙述里,我说:那里太美了,是一个仙境一样的地方。其中有两个毗邻的湖,一个碧绿,像翡翠一样透亮的绿;一个湛蓝,蓝过了那天的天空。蓝和绿都同样闪着银色的波光,一漾一漾地摄人心魄。纯白色的湖底不生一株水草,应该也没有鱼类,那种澄澈纯净到极致的美,超乎了我的想象。归去不再看水,是的,如果可以,真想在湖边搭个木屋子,守着一蓝一绿两池湖水度过余生……
翡翠湖的照片和视频舍不得删除一张,视频在心绪烦躁时一遍遍播放,这尘世间有这么美好的风物,心里却为何有这么厚重的尘埃?湖水积蓄了千年山河大地的精粹,涤尽尘垢后又咸又涩,却以最晶莹平静的姿态填平了大地的伤痕和皱褶。越经历越善良,越积累越单纯,这是一个超凡的体悟,纵有一天苍老荒凉,出走归来仍然年少。
金波湖
酒泉,因卫星发射基地而闻名遐迩。酒泉里的金波湖,因为胡杨林的美丽而倾倒众生。我们错不开国庆长假,却赶上了胡杨林最美的黄叶季节。驱车进入景区,红柳、沙枣、胡杨,是很大的一片林子,我们对景区可以自驾进入的游览方式赞不绝口,转头却看见一辆吉普车无视“沙地易陷,禁止驶入”的告示牌呼啸而入,瞬间深陷沙滩动弹不得,我们爆发的欢快笑声也不知道吉普车听到没有。
还是很小的时候,就读过那首“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朽”的诗句,那时就莫名地被这坚强的生命力所打动,自此铭刻在心。而今天,2021年10月5日,我终于看到你了——胡杨,而且是在你最美丽的时刻。秋风一染,便一树的黄了,没有一片叶子拖后腿。树不算高大,听说却已生长百年,一树树缓慢积累的光阴,不急不躁,不怒不骄,故而坚韧顽强。
胡杨林中最惊艳的一片,是长在湖里的。清浅的水面漂浮着落叶和气泡,晴空倒映,树影倒映。蓝的天、黄的叶,皆在水面映成一幅灵动飘逸上下对称的画面,胡杨金黄的树叶映在湖水里,和碧蓝的天空融为一体,风吹、波漾,金波湖璀璨夺魂,美如梦境。
如果没有湖,胡杨林只是叶子黄了;如果没有林,湖只有浅滩微澜;如果没有青朗的天,倒影里的露白只是无趣的纷乱,而一切都具备了的时候,随手一拍,都是大片。
几个大妈从身边经过,一个大妈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个林子长在了池子里。”而如果以她的话类推,世间无外乎就是几棵花几株树几潭水几座山罢了,又有何风景可看?只能说,美景自在人眼、人心!
关
阳 关
应该,都是从一首小学时学的诗里读到的阳关: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友一路携琴负重,就是为了心心念念的在阳关的古隘遗址前轻拂一曲《阳关三叠》。有诗、有曲,有一壶蜜香的茶,阳关,便与我们结下了不见不散的缘。
自西汉通置丝绸之路,南路必经的一处关隘因位于玉门关以南,故命名“阳关”,防御护边、通商贸易,曾经是往来繁华、戍守征战的关隘要道,宋代以后,逐渐衰落,至今,仅有一座千年烽邃耸立于漫漫风沙之中,标记着这里曾经是阳关。
风猎猎,艳阳明晃晃悬于晴空,风沙拂面。友置琴于膝上,弦一响,天地空茫更显苍凉。渭城何处寻?一路荒草斜阳,青青柳色是风雅过客遗落的酒盏,一场送别的雨,淋湿了千年。今朝,一友沙丘瀹茶,饮尽一杯又一杯,不为送别,只为阳关千年的岁月。在阳关看沙漠起伏、烽邃独立,任焦灼的光线在脸颊烙印。
距离阳关五公里处有个沙漠绿洲,遍种葡萄。正是葡萄成熟时,又甜又脆的葡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果子。悠然在清凉的绿藤下享用了我们的午餐,简单的馍馍蘸酱,就着甘甜鲜脆的葡萄,吃出了此行最惬意浪漫的一顿。
玉门关
必然,也是从一首诗里读到的玉门关: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阳关之外无故人,玉门关外无春风,仿佛一出关就生死难料,彻底的孤独寂寞冷。古人的乡愁在诗句里陈放千百年,玉门关的古长城和积薪垛在大漠中陈放千百年,而我们出关了,还置换了通关文牒,没有失落的“日暮乡关何处去”,售卖印章文牒的小哥幽默地说:这次来了走了,遇见的我就是你们的故人!
参观玉门关是学堂的课程安排。关隘始于汉朝,与阳关遗址南北相望。因和田玉经此关进入中原,故名玉门关。遗址规模很大,有汉代古长城、进出关口、烽邃和积薪,烽烟散尽,徒留金戈铁马的残痕。
学堂邀请了敦煌研究院的孙志军教授一路引导讲解,他有着许多在大西北考察冒险的传奇经历,黝黑的脸庞被大漠风沙刻画出刚毅坚强的棱角,渊博丰富的学识积累在举手投足间熠熠生辉。之后见到他的一张被抓拍照片:前面是他站在三脚架前拍摄,后面是滚滚而来气势汹汹的沙尘暴。孙老师说,那后来的确是躲在帐篷里被风沙淹埋了三个小时,请他再讲些探险经历,孙老师的目光移向远方的风烟里,欲言又止。从何说起呢?留守西北大半辈子,和研究院的许多学者一样,来了就不想离开。余生魂牵梦萦,再苦再累,敦煌,都是他们的心归之处。
嘉峪关
最初,这里只有风沙、严寒和戈壁滩。后来,明朝冯征大将军修建了戍边关隘“嘉峪关”,历经百年,有了现在的嘉峪关市。
10月4日研学结束,第一站直奔嘉峪关,国庆长假期间可想而知,停车场早已经车满为患。临时停车场距离景区3公里,人们统一坐大巴车进出。嘉峪关是明朝建筑,在看了许多千年的斑驳之后,四百多年就让人有种“簇新”的感觉。加之当初建造得太过牢实,后期保护太好,不残不破,整个关城依旧雄伟壮观、英姿勃发。
中国长城东有山海关,西有嘉峪关,嘉峪关是河西走廊丝绸之路的锁钥咽喉之地,也是现存古长城上最大的关隘。曾经的通商口岸、兵戎之地,在之后的回民暴动、时代更迭中逐渐衰落、息止,现在成为了让人单纯凭吊古迹、回望历史的景区。听说很多古装剧会来这里取景拍摄,雄关犹在,历史里铁马冰河的一幕被反复编写、演绎。而在大西北的秋阳下,多少游人如我们一样,踏过旧时的石板路,凝目注视着巍然屹立的城楼,只能是留个影,纪念到此一游。
丹
雅 丹
“雅丹”是维吾尔语,意为“具有陡壁的小丘”。而我更喜欢东汉班固在《汉书·地理志》中对这种地貌的称谓:龙城。其形成年份久远到无从考证。先有水蚀,我努力把眼前这一片大漠戈壁在脑海里还原成一片海河湖泽,其实这样的想象也不难,黄沙替换成碧水就可以,只是一阵风过,碧水又成黄沙消散。接下来,就是风蚀,水,在西北渐渐地成了稀缺资源,风不是!最不知疲倦的就是风了,自由地穿过每个角落,不为谁停留!
一阵风裹挟尘沙在西北大地上游走,前面的小土丘,快让道,不让,好吧,那我就把你捏成个圆圆的小蛋糕,吃饱了再说。你还不让,好嘛,就整个动物园热闹热闹,乌龟、孔雀、狮子,大漠太寂寞了,再雕个斯芬克斯给往来路过的人猜猜谜语。小土丘这么多,场面不够壮大,就来浩浩荡荡的一组舰队,在沙漠之海严阵以待。
西斜的阳光下,雅丹丛林泛出金色的光芒,眼前亘古的沧海桑田,唤起了心中莫名的悲凉,我早已经在风里被雕蚀成一具枯槁的皮囊,短暂的一生再不会重来!拍了一段“南海舰队”的视频,配了陶笛吹奏的“千年风雅”,在陶笛苍凉的曲声里,万古尘埃定格在戈壁夕阳的金色光芒里,壮美得如同梦境幻影,那么不真实。
丹 霞
古人诗曰:“不望祁连山顶雪,错把张掖当江南”。张掖七彩丹霞地貌,是《国家地理》评选出的世界十大地质奇观之一,也是我们攻略里的最后一站,大西北最瑰丽的山河大地,必须亲至。
涌动的人潮统一被大巴车吸入,到了景区又吐出,大巴车的呼吸吐纳间,我们如小小蝼蚁般在七彩的大地间挪动。这里的山,几乎没有一棵树,赤壁丹崖上受流水作用或有机质沉淀,被染成片片黛青色、暗褐色、丹红色,七彩斑斓,在蓝天白云衬映之下,和谐中产生对比,构成一幅幅多彩的画面。可能是光线问题,在正午白晃晃的阳光照射下,丹霞远没有之前看到的宣传图片那么绚烂艳丽,据说日落时最美,夕阳的金色魔力毋庸置疑。
我们赶赴一个个观景台,大巴车上上下下,没有空隙,长假里成千上万的游客在景区的统筹安排下也不显拥挤。我的目光游移着,想着在没有作为景区开发前,这里生活的人们可以随意在彩色的山坡上东游西逛,坐着唠唠家常、躺下晒晒太阳,可能还会感叹这彩虹色的土壤上,怎么就光秃秃的不长树长草呢?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放羊喂牛!那时的他们根本不会想到,现在,连脚都不可以踏上山坡一步。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错愕,在保护和自在间,很多民众仍然是需要规则的。
而眼里的丹霞延绵无尽,在烟岚雾霭之下,彩色群峰深壑之间,人迹罕至之处,不知隐藏着多少未解之谜,撩拨着人们寻幽探秘的遐想。我看到的,不是全部,不是最美,但能跋涉千里目所能及,也常乐知足!
尾
如果嫌短,可以再来千百字继续写。如果嫌长,却不想删减一个字句。
我不写塔尔寺的酥油花了,手工制作的精美让我自惭形秽。我也不重复伏羲庙的神话了,神乎其神的人物让我无处着笔。也不再提及鸠摩罗什寺里的塑像如何英武了,寺里一口锁牢的古井据说可以看到前世来生。对大西北神奇秘境的热切憧憬从初临到离去没有减轻分毫,一路奔赴的滚滚风尘积累在心魄里,我不知道会从这些土层里开出怎样的花?
今年中秋的月,我是在大漠戈壁上看的,一直想看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算是圆满领悟了,云和月,风沙和荒芜,这八千里,全部嵌入了我们余生的岁月里……
责编:刘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