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内科的日子
来源: 保山日报 阅读:
1
和爱人结婚20年了,我们一直两地分居,相离278公里,这个距离需要四个小时的车程。我常常觉得,自己的人生光阴里,有一部分的时间是等待,一部分时间在通电话,一部分时间穿梭于异地的往来途中。和多数军人的家庭一样,我们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所以很少吵架,因为每次相聚总是短暂的,在那些有限的团圆里,我们还未来得及说完各自这段时间里的琐事和下一步的规划,又得分开,吵架得有足够的时间来彼此消耗和厮磨,我们没有这样奢侈的耗费。想到自己未嫁时,一个长辈告诫我,嫁给军人,你得做出更多的牺牲,过得会很苦。那时年幼自信,满不在乎,辛苦点只要心中有彼此就无所谓。接下来的生活,的确比我想象的艰难,而只要一个电话和他诉说,似乎自觉又可以力量满满,言语安抚之后一个人又得面对生活无尽的担当。女儿出世后,日子更像流水一般哗哗飞逝,时间长河中也不乏跌宕与撞击,有时细想这么多年来的风雨兼程,其中无数堆砌的酸涩细节,无数流泪与难眠的日子,竟让我想给自己一个厚实的拥抱。而面对自己的选择,我从未有过一丝悔意。除了那份一如既往的爱,他还是个顾家而踏实的男人,让我心安。
2
女儿在爱人工作地读书,马上要高考了,因为疫情,推迟一个月,我打算在她高考前抽空请假去相伴。和爱人说了,他也非常期待。我们就这样算着日子过,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不咸不淡,不急不慢。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正向我步步逼近。4月24日晚,爱人突发心梗。电话是朋友打来的,说让我别着急,已经在医院了。而接下来的电话是医生打来的,说病情严重,让我最好来一趟。我瞬间懵了,晚饭时他还给我电话啊,只是说有点胸闷而已,怎么现在就病情严重了,不祥和惊恐让我的手脚发抖。第一时间是想知道他现在情况怎样,拨通了他的电话,那一声熟悉的“喂”让我瞬间泪奔,还好,他意识清醒。医生说得马上手术,造影后安放支架,交代了诸多风险——下不了手术台,心脏骤停,这些可怕的预知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直插我胸口。我想,自己等不了天明再走,得马上奔赴他身边。大雨如注,简单收拾了行李,便出发了,姐姐和侄女要和我去,我没有答应,一个人可以节约很多时间,就这样,凌晨3点,我开车从施甸赶往祥云。这条路我无数次地往来,从没有在这样的时间段、这样的天气中走过。我的心焦灼如麻,而理智却从缝隙里拼命钻出来:一定要谨慎驾驶,你不能有事,他需要你去照顾,还有孩子,还有老人,得安全抵达。雨水一层层扑打在挡风玻璃上,无情而决绝。一段又一段的路,雾气罩得严丝合缝,看不清前方,我像一个飞蛾,在艰难地扑闪着翅羽,而雨水减缓了我的飞翔速度。不知是哪辆货车没有拴好货架,西瓜滚了一路,那些被碾压得四分五裂的红瓤,在雨水的拍打中像破碎了的心脏。我想到这个譬喻,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我爱人现在怎么样了,车速在不经意间又提升了。积水的地方是打滑的陷阱,常常让我惊得一身冷汗。车过永平,我得加油,看看时间5点差几分。加油站旁边停满了中途休息的大货车,车在加油中,一个货车司机路过那里,他诧异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疑问。是啊,大雨夜,一个女人孤身赶路,这是遇到怎么样的急事呢。加满油,我顾不上去厕所,继续行驶。有那么一秒,我是迷糊的,我这是做梦么?一定是梦,这么黑的天、这么大的雨,路上几乎没有车辆,天地间恍若我一个,我要抵达的那方是祥云么?还是梦里某个不可知的地域?这些念头才出来,我知道是疲累席卷我的脑袋了,赶紧咬了一下手,生痛瞬间让我惊醒,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我要握紧方向盘,我的爱人还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他需要我安全到达。
3
天色灰濛,雨水不停,我终于在早上7点赶到了祥云。看到爱人躺在床上,打着点滴,脸色尚好,我轻吐一口气。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心内科主任便把我叫到了谈话室,还有部队的领导和卫生队的医生。“你要有思想准备,你爱人的情况很糟糕,三支血管病变,我们无法做这个手术,得转院,到昆明去。他随时都有猝死的可能,你要签路途风险责任书……”我力求自己冷静听完,而泪水却忍不住打湿了衣服。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说病就危如崖边?猝死!这个可怕的字眼让我崩溃了,我伏在桌子哀恸地哭了起来。宣泄是暂时的,他还在病床上,医生在等我的抉择,慢一秒,他的病情就会延迟一秒,我提醒自己振作起来。我签下名字,同意转院,承担路上风险,我签过很多名字,大多都是在喜乐中、在祥和中、在希冀中,从没有在悲痛和惊恐中,这是我平生签得最沉重的名字。我无法把自己的签字与爱人的生命风险勾连在一起,我抬着的笔,犹如屠刀。
救护车上,我的眼睛没有离开过他,有时他睡了,我会盯着他的胸脯,看着那因呼吸而起伏的被褥时,心才是稳当的。一路都是雨,天阴霾得像我此刻的心情。抵达昆明43医院了,我们仿佛过了一道关卡。接下来入住CCU病房,这是专门收治重症冠心病病人的房间。这间可容纳十多人的病房,摆满了各种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此起彼伏。危重者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那些跳动的数字,用冰冷的形式反映着一个人内体的指标,这些肉身皆被一台台机器所束缚所显示,我看着这些机器,它们也将在我爱人的身体上运行工作,一股冷气瞬间袭来。病床靠房间最里边,医生交代,不能下床,尽量平躺。接下来便是对于病情的分析和治疗方案。急性心肌梗塞,拥堵严重,近段狭窄百分之九十九,中段狭窄百分之九十五,情况不乐观。和我谈话的是爱人的主治医生,姓赵的一个年轻姑娘,和我们是老乡,在这个时刻,她是那么值得我信赖与依靠。她语速较快,也许是习惯了用快速和简洁的方式和家属交流,我大脑急速运转,那些医术用语我无法知晓,我所关心的是危险系数多大,而她无法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说,我们会尽力,你也要做好人财两空的心理准备,他的情况很严重。我忽然觉得人财两空这个词,在此时是多么的绝情寡义。这个词也许会被她无数次和病人家属提及,而我是平生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听到。面对这个可怕的告知,我的心颤栗了一下,泪水再次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我不怕财空,钱财只是身外之物,而人空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接受得了呢?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孩子还未成年,老人健在,我们这个家怎么能离得开他,怎么能承接这样残酷的预知?看到我悲痛欲绝的样子,赵医生安抚道:嫂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是有孩子有家庭的人,作为医生,我们会尽力的。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千万别往坏处想,相信医生,相信好人总会有好报。此刻的我是那么渴求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能够赐予我。我想到了逝去的奶奶,她每当生活遇到灾难,总会祈求诸神,我的诸神在哪里呢?我想他们应该在我心中。我必须树立起坚定的信念,将这样的信念传递给爱人,我们才可以迈过这道命运之坎。
4
手术前得将心肌酶降低,直到正常值,这是心肌梗死的指标,只有减低才能将手术风险减小。每天输液,吃药,从肚皮上打针。每天躺在床上,不能活动。爱人是不喜欢受束缚的人,他每天都要锻炼。如今,床成了他的桎梏枷锁,不能翻身,不能下床,食物清淡,喝白开水。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此刻的我除了当好一个保姆,还必须当好一个演员。在他面前故作轻松,告诉他医生说了,这个病没有那么严重,这几天好好养,等手术后便万事大吉了。而背过身一个人时就胡思乱想、就忍不住垂泪,我平生第一次尝到了煎熬的滋味,无处安放的担忧和恐惧。虽然卫生队的江队长宽慰我说,医生总会将风险说到最大,医院没有把握不会做手术,而这样的安慰之词也排解不了我的恐慌。夜深人静时,听着窗外唰唰的车流声,那些为生计奔走的人啊,至少有康健之躯,而此时,我的爱人还躺在重症监护室,泪水就不自觉地流出来。而每到这时,我总会告诫自己,不能这样,要鼓起精神,只有自己休息好了才有精力照顾他。他最需要的是精神饱满的我,不需要焦虑忧伤的我。我的身体里仿佛住着两个人,他们每天都在激烈地斗争,没有输赢。
病房规定了探视时间,不允许家属在侧,我想多和他待一会也不可能,只有等护士松懈一些,又偷偷跑进去,看看他才安心。入院第二天中午,病房的医生接踵而至,一个危重病人需要急救,在外面的家属们如惊弓之鸟,纷纷打听是谁,我早已跑到爱人的床边。那位病患血压升不起,情况恶化,医生开始胸部按压,电击,打针。我透过没有遮严的隔帘,看到医生们的施救过程,看到家属焦灼的泪眼,这一切都让整个病房的空气凝固了。我握住爱人的手,小声告诉他,别看。他点点头,微微闭上了眼。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到听到呜呜的哭声,我们猜到了可怕的结局。接着,医生将所有的器械撤除,接着太平间来了工作人员,接着那张床被换上了新的床单。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和渐微的哭声,我知道,死神成功粉碎了一个家庭的完整,病房又一切如初,似乎没有发生过刚刚那场生离死别。我把头伏在爱人的胸边,听着他的心跳,这是多么珍贵的声响啊,刚才的一幕让我心有余悸。生命脆弱如芦苇,一折就断,医生有时也是无能为力,他们也是人,他们在努力过后,也只能一声叹息。这场抢救最终以失败收场,急救室里的沉寂是大家丢盔弃甲后的战场,弥漫着凝重的哀伤。护理员大姐告诉我,她已经在这里工作十多年了,见惯了这样的事情,见惯了就会麻木,麻木有时也是一件好事,它至少可以让你把哀痛降到最低点。不然,无法在这样的环境工作下去。CCU病房中,一分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长得如恣意的藤蔓,缠得人窒息。
5
我在医院附近开了一间宾馆,每天从医院到住处,往返数次。如抄近路,就会过大观河那座高高的拱桥,穿过窄窄的一处巷道。巷道四周是老旧的城中村,污水横流,民居错落,不时有一股股酸臭的气息袭来。在这样脏乱的环境,依然有许多人拥挤居住。从一间屋子前走过,喧闹声吸引了我的目光。床铺间就是饭桌,一家人蹲的、站的、坐的在吃饭,孩子的嬉笑与大人们的闲聊,此起彼伏涌出巷道。听声音是外地人,看着在简陋的屋子里吃饭的人们,我忽然觉得他们是幸福的,至少没有家人生病住院,至少可以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饭桌前享受着人间烟火,这是最俗气也是最温暖的气息。人的幸福真的不是高房大屋,不是豪车名利,而是平安健康,我想到了那些与爱人牵手散步、做饭洗碗的日子,那些曾被我忽视了的普普通通的过往,此时竟是我特别想拥有的日常,泪再次涌出眼眶。从爱人生病开始,我变得脆弱而敏感,有时却坚强如钢,情绪的切换让我自身也猝不及防。
阿宝和王燕是我在昆明的朋友,她们带来了一堆吃食,鸡蛋、银耳、红糖、大枣和枸杞,还有一些佐料和锅碗瓢盆,让我有时间就煮点汤补补。宾馆里有厨房,像一个临时的家。我每天都会煮点粥或者银耳汤,一口口喂给他喝,结婚那么久,我第一次这样服侍他,端茶送水,擦洗身体,抱着他坐起来,每个动作我都小心翼翼,每次他翻身或者大小便,我都会盯着那个心电图看,那些浮动的数字也在牵动着我忐忑不安的心。每天打饭来,为了让他有些胃口,我总会陪着他一起吃。从前,偶尔到医院一趟,觉得医院里病菌横生,各种气息杂糅,一分钟也不愿多待,更不用说喝水吃饭了。而现在,我居然能忍受着隔壁病患在大小便,而自己正好端着饭碗。我和爱人开玩笑说,这CCU病房真是有魔力,把我修炼得洁癖都没有了。
输液的时候,我就握着他的手仔细端详,结婚那天,就是这双手把我从四楼抱到一楼,那么有力而强壮,如今却虚弱地垂搭在病床边上。过去的20年,我总爱使唤他拿东拿西,家里的大事小情都依靠着他,而余生我得成为他的依靠了,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我所喜爱的那株百合,具有雌雄同体的特质。是的,以后我必须承接命运赐予的那份担当。
6
医生告知,爱人需要两次手术。第一次将左边病变的血管打通,需要安放两个支架,一个药物球囊。第二次再做右边的血管,安放一个支架。第一次手术定在4月30日,那天所有亲近的朋友都来了,部队的领导也来了。十三个人的家属团陪护着他,在推入手术室的那一瞬间,我和他对视而笑,谁也不知,那种笑容背后的艰涩和酸楚,不安和担忧。再一次地签名,同意手术,风险告知,我的手是颤抖的,心却是坚定的。手术是心内科杨主任亲自指挥做的,造影出来时,我们得以进去了解情况,杨主任不紧不慢的语速和胸有成竹的气度,让我感受到了稳妥和希望。看着手术台上的爱人,我们彼此点头,这无声的互动,是我平生最坚定的交流。
手术室外,我手捧《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低声念诵,只有这样,才可以依托着信仰,排除那些虚妄的杂念,才能静心祝祷。一个半小时的手术,恍若半生那么漫长,一切顺利,在爱人推出手术室的那一瞬间,这么多天来悬在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依然是分秒都得小心,他接下来的康复直接关系着第二次手术。每天我和他小妹轮流看护,洗脸洗脚,擦背,揉腿,按摩穴位。让他舒服一点,病情就会减轻一些。每次医生来打针时,看着他乌青的手背,总会心疼。那些皮肉被戳了无数次的针眼,抽血,打针,肌体随时都在承受着疼痛的折磨。他的折磨也是我的煎熬。病情好转的患者就可以从重症监护室转走,马上又有新的病人入住,病患像流水般出入,我期待着离开这间病房的日子。CCU病房里,家属们都惺惺相惜,一个眼神大概就能懂得彼此的心意。在这个病房中,谁都不轻松,谁都提心吊胆。大家在外等候时,总会互相诉说自家人的情况,我也不例外。聊天也是一种释放,我们都需要给予对方温暖和力量。这时,我才知道,爱人的情况也不是最糟糕的。斜对着的那床年过六旬的阿姨,血管病变得很严重,已无法手术,只能保守治疗,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隔壁30多岁的男子,心肌梗死三分之一,很危重,已经在监护室待了半月了,一直插着促使心脏跳动的泵。他年轻的妻子比我要勇敢得多,每天笑嘻嘻地来,笑嘻嘻地走。这样的态度是我所欣赏的,乐观会传染,心情好就使得病情好了一大半。还有旁边的一个70多岁的老奶奶,冠心病多年,医生也不建议手术,她儿媳和我诉苦,说自己男人去年病逝,婆婆归他们家照管,病了其他兄妹凑了一千多块钱给她,也不来照看。她说她还负着债,婆婆住了十天了,每天护理费都要80元,再下去就无法承担医药费了。刚刚搬进爱人旁边的是一名重症患者,来医院时已经昏迷跌倒,他眼角有一块淤青的包。听说是福建人,来昆明打工才三个月便病发。因情况严重,随后的几天,家属都来了,轮流照顾,他的妻子来到病床前看到他插满管子的身体,竟不管不顾地痛哭起来……每个病人身后,都有着一个家庭,牵动着诸多亲人的心,有着不为人知的苦衷和焦虑。只是有些人倾诉,有些人隐忍而已。
我算着日子过,第二次手术是在CCU病房的第十三天,这次手术比第一次要简单得多,半小时便顺利结束了。在CCU病房待了两个小时,心电图、血压、血检,一切都稳定。医生便让我们转到了普通病房。这意味着爱人脱离了危险。接下来,依然要观察和输液,普通病房安静了许多,至少看不到那些危重病人,听不到机器的声响,这让我觉得如跋涉千里,终于到了安全地带。每天的陪护与照顾依然如初,而我能从爱人的身上看到他的点滴变化,嘴皮开始红润,脸色有了光泽,手术第二天,他开始下床慢慢地踱步,从病房走到护士站,这短短的二十多步,是这十多天来的第一次行走。手术第四天,他恢复得不错,想下楼走走。在43医院待了那么久,他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医院是什么样的。看着那苍翠的树木、娇艳的花朵、清澈的水池、蔚蓝的天空,爱人站在院中,说了一句:这个医院真美。他是个不爱观察生活的人,理科的思维里从来没有感性的认知。我们到过任何的景点,他也不会激动赞叹,而现在他居然对一所医院说真美。我知道,这是大难之后的精神重生。我笑着回:是呢,真美!
7
CCU病房再次传来噩耗,那个曾住在爱人隔壁的福建男人最终没有挺过这关,撒手人寰。他媳妇悲戚的哭声穿透了这栋楼的走廊。这是我们入住心内科以来,第三个没有被挽救回来的生命。我透过窗户,看到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看到那耀眼的阳光铺满大地,看到远处层层叠叠的高楼,看到川流不息的车河,看到夏日里肥硕的绿叶红花,这个貌似祥和安宁的世界,有条不紊地在它的仪轨下运行,谁会在意那些潜藏于人世的哀伤和别离?谁又在历经了不为人知的撕裂和疼痛?这无常的人世,众生皆在承受。
出院的日子终于到了,赵医生最后一次来查房,她笑着和爱人说,这段时间你媳妇都哭了好几场了,回家要好好调养。爱人笑着点头,而我又忍不住泪涌眼眶。在心内科的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也是一种修炼,这段时光仿若上帝之手,让我们重塑了一个全新的自我。日子总要继续,这句话听起来很沉重,如今在我看来,却如此的云淡风轻,亲爱的,此去经年,我们都要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来。
(李俊玲)
编辑:田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