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新印象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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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龙陵县的邀请,市、县诗词协会的一众文友近日相聚在龙陵县龙新乡。撑船于晨雾中的蚌渺湖上,攀登有龙陵第一峰之称的雪山秘境,探访雪山村坝子间重现生机的水碾和水磨群落,对雨屏龙陵的印象变得立体而鲜活起来。
一池笔洗水墨开
“象达姑娘龙陵雨,芒市谷子遮放米。”这是早年间我认识龙陵时,介绍人给的开场白。龙陵的雨水真多,有好事者曾估算过,龙陵一年的雨水如果不流失、不渗透、不蒸发,堆积起来平均可深达210厘米。“滇西雨屏”的盛名,那不是盖的。龙陵的朋友介绍说,龙陵过去叫黑水笼,意思是“有水塘的坝子”。在人们的意识里,这水塘里定然是住着龙的,要不怎么叫龙陵呢?至于水塘在哪里,我想,应该在每个龙陵人的心里吧。
在勐冒文化活动室的阳台上,诗友房家维拉住我,用手指着北面的田野问我:“你看出什么了吗?”我不明就里,有些茫然。“前面的坝子看似平坦,其实不然。中间有一个分水岭,坝子的水从这里分别朝东西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流淌。西边的流入龙川江,东边的流入怒江,然后在印度洋汇合。”老友的话让我有些吃惊,仔细品味,便印证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龙陵多山,山水相依,脉络清晰。山脉将重山间的溪水河流分为两大水系,分别流入怒江和龙川江内。不管如何奔流,它们都会相聚在一起。天下大同,也应该是这个理。
沿着勐冒河顺流而下,便是龙陵久负盛名的蚌渺湖了。蚌渺湖,位于小黑山省级自然保护区西侧,最大库容1.25亿立方米,水域面积4.47平方千米,坝高106.1米,是20世纪90年代修建的、一个云南省西南部最大的人工水库。此时,已经是上午10点多。近处,是一个简易的码头,三艘观光船和几只竹筏静静地停靠在这里。在阳光的照射下,远处宽阔的湖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面纱,迷幻而缥缈。随着雾气的渐渐散去,湖面也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不一会儿,眼前的青山之间就只剩下碧绿的水面,像一面镜子,又像一块翠玉。在山水相接的地方,青山和村庄面向镜子,像往常一样端详着自己的容颜。只是它们不曾留意到,自己倒映在水面的倩影,早已被定格成了一幅水墨丹青,向世人徐徐铺陈开了。
一开始,大家站在码头静静地看着,生怕弄出一点水花,打破了眼前的景致。就在雾气即将散尽的时候,一个汉子撑一支竹篙,划着一个小竹筏由远及近进入视野。就在不远处,竹筏停了下来,人在竹筏的一端站定,看着码头的方向。此时,他和竹筏成了我们镜头下的风景,而我们也成了他眼里的风景。彼此对望的目光,已经跨越湖面,吹皱了这池碧水。登船,朝湖心驶去。船头将湖面的宁静打破,两边的浪头撇开去,在湖面涂鸦成一个巨大的“八”字。湖内,十几座小山被湖水隔开,成为一个个孤立的小岛。小岛上,或绿树成荫、或红花翠竹,不习水性的鸟儿呼朋引伴地闹腾着,吵醒了整个冬日的早晨。水面的尽头是淹没线,水把土地雕刻成了无数的细小台阶,这是蚌渺湖四季生长的高度,也是大自然给予厚土的刻度。眼前,湖水平铺过去。穿行其中的游船,如行走在墨绿山水画间的笔,自如地挥洒,惬意地泼墨。我们的闯入,惊扰了水面上的鸟雀们。黄鸭、白鹭,以及不知名的鸟儿,从水面上扑棱着起飞,在我们的头顶俯瞰一圈,便悠然地在不远处的水面或是岸边落下。在这青山绿水间,在这湖光山色里,鸟们是这方山水的精灵,而我们仅仅只是匆匆的过客。
蚌渺湖周围的植被层次丰富,林木种类众多,东边的小黑山自然保护区有“动植物基因库”之称。每年不同的季节里,这里的景致都各有不同。据说,枯水期里,湖面的水位下降,底部都显出真容来,形成一片连绵的天然草场。尤其在春夏之交的时候,各种野花盛开,成为人们户外休闲的桃源,令人流连忘返。“山歌好比蚌渺水,这边唱来那边和……”游船返回的时候,刚过一个小岛,优美的歌声就从码头方向飘了过来。紧接着,一艘小船在向我们驶来。小船上,八九个穿着各式民族服装的女孩正在一边对唱,一边打闹着。摇桨的汉子身披蓑衣,头戴草帽,时而弯腰,时而抬头,把小船划得悠然自得。在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女孩们突然停止了歌唱,纷纷用莲藕一样的纤手朝我们打水。水花溅起,像揉碎了的晨光,晶莹剔透。随着女孩们的嬉笑声渐渐远去,山歌再度飘来,与山林一起唱和,与朝阳一起欢笑。
冬日的蚌渺湖如一位婉约的少女,含蓄娇羞,像一池铺陈的笔洗,水研墨开;是一幅起笔的丹青,任由泼墨,描绘未来。
一帘乡愁还复来
从蚌渺湖一路向东,寻着清澈的河流,我们试图找到湖水的源头。行8公里,到了雪山村,这是一个东高西低的坝子。站在秋场寨子外的公路边,近处是保存完好的田园风光,沟渠纵横,阡陌交接,稀疏的人家散落其间,宁静安详。沿清澈的河流行走,一间用土坯墙围着的低矮瓦房出现在眼前,这便是我们寻觅的水碾房了。推开虚掩的篱笆门,阳光从屋檐下爬进来,照射在水碾上。脸面光滑的石碾依旧保持着随时准备转动的姿势,而它身下的石碾槽静卧着,疲倦了一般,等着唤醒它的一声鸡鸣。虽然吱吱呀呀的转动声已经消散在时光的深处,但它曾以最笨拙的方式流转了让无数代人留恋的时光,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生生不息。青山依旧不老,流水依旧欢畅。石碾已成为人们眼前的一道风景、一段记忆。
这里现存的水碾建造规格基本一致。每座石碾都由水碾巢(碾槽)、石碾子、牵引杆、将军柱、水伞、龙窝、引排水沟、水闸几个部分组成。水碾主要是加工稻谷的,而与水碾配合而建的水磨,主要加工荞麦、苞谷、豆子等。水磨由上下两盖石磨、将军柱、水伞、龙窝、引排水沟、水闸等部分组成,只是上下两盖磨盖的制作很有讲究,要请专门的石匠将咬合的部分按八卦的布局进行打制。为了不被风雨侵蚀,更是为了人们的方便和谷物的安全,人们都就地取材,或用土坯,或用石块给石磨、石碾建起了一间房屋,于是便有了水磨坊、碾子坊。
当地人称村子前的小河为雪山河。在东起上游雪山脚、西至下游陶金河1.5公里的雪山河岸,人们依靠水势和天然的落差,一共建了18座水碾和水磨坊。这些水碾、水磨自清代中期到20世纪60年代修建而成,一直是当地村社主要的粮食加工场所。目前,雪山河的水碾、水磨群数量多,保存较好,是滇西发现保存最为集中、最为完好的水碾、水磨群。顺着雪山河溯源而上,18座磨坊、碾坊被河水串成一串,犹如传统唐装上的纽扣般排列着。它是打在记忆深处的结,一面扣着历史,一面扣着人文。
一间宽大的碾坊被拾掇成了一个网络直销的闺房,起名“雪枝滇”,也被念成“滇枝雪”,很是诗意。我们闪身进去时,今年53岁的段明强正坐在碾子上,用电吉他弹唱着自己的爱情时光。石碾没有转动,一曲《红雪莲》却顺水流淌,泛滥成灾。
雪山脚下的十个自然村,星罗棋布地散落在田畴间。山水相依的田园风光,一衣带水的农耕文化,鸡犬相闻的乡村烟火,成就了一方别样的沃土,一个新的乡村被唤醒,正生机盎然,起步振兴。
在秋场小组,人们在公共的区域建盖了一间农耕文化博物馆。馆舍质朴简单,甚至有些简陋,置身其中,百余件老物件让人仿佛穿越到了过去。
窗外的阳光拍打着博物馆的竹帘,斑驳地透进几缕来,一帘乡愁被拾起,让外出的人们一边收拾行囊,一边热切地回望故乡的方向。
一挂白练自天外
龙新乡境内的大雪山,是龙陵的第一高峰,海拔3001.6米、垂直高差1000.1米,像一根粗壮的中指直指苍天。每年冬季的第一场雪之后,其他的山脉只能暂时地炫耀一下曾经被大雪恩赐过的惊喜,但大雪山却一直披着银装,直到最后一场雪消融后,它才缓缓地卸去雪衣,再现真容。
腊月里还没有雪,我们听着溪水的欢唱一路攀登,没有目的地。一群工人的劳作下,用厚厚石块铺设的山路正在向山里延伸。公路的尽头是一片开阔地,一个亭子已经接近尾声。站在亭子里,在向导的指引下,大伙把目光投向半山腰的瀑布。看不见瀑布的全貌,哗哗的水流声却已经充斥着深谷,似乎在逗引着大家说,嘿,在这里!在这里!
由一米多宽的游道拾级而上,几分钟就到了瀑布的下方。冬季的水流不大,整个瀑布分成三叠,每叠近百米的落差。举目看去,那泛着白色的雪山之水犹如一挂白练,仿佛从天外直披下来。险要处,飞瀑干脆腾空而起,一跃而下,飞花溅玉。可以想象,在夏天,巨大的水流由天而降,那是何等的壮观。
大雪山腹地资源丰富。这里有神奇而且神秘的原始森林、盛开时如火如荼的万亩杜鹃花海、成片的桫椤、飞花溅玉的雪山瀑布等自然资源;还有龙陵最早的史实碑刻文字赖土舍疆程碑、历史悠久的傈僳族上刀山下火海、宋希濂将军设在勐冒廖家寨的中国远征军指挥部、蚌渺村远征军战地医院、绕廊金星山炼铁土炉以及龙新乡黄草坝村的抗日女杰赵押凤等文化遗址、遗存和历史名人等;万亩梅园、古茶树群、珍稀白茶、CTC红碎茶等产品,都是龙新乡的特色。
高黎贡山山脉犹如一只巨大的右手臂向南伸过来,然后在牛场坡倏然张开,除拇指一直延伸到缅甸后消失外,其余立起的四个指头,便成了今天龙陵县内的松山、雪山、大雪山、小黑山。而那个令人神往的蚌渺湖,则是这手掌的掌心了。这是我站在龙陵地图前久久凝视后的感受。
纵观历史,龙陵因为险要的地理位置而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滇西抗日主战场遗址的松山、惠通桥战役等抗日战场,便是龙陵地理位置重要的最好证明。至于穿境而过的320国道、杭瑞高速,以及深埋龙陵地下的大瑞铁路,足以说明龙陵在今天对外开放中的重要程度。此时,我想起了蚌渺社区党总支书记段兴虎介绍的内容。1949年12月25日,龙陵县第一个党小组在蚌渺成立,有杨子敬、杨世存、尹培玉3名党员组成。杨子敬担任党小组长。党小组成立后,他们致力于成立妇救会、共青团,组织农会、宣传队,发展党员等工作。星星之火,可以燎原。70多年前,这里只有3名党员;70多年后,蚌渺社区的党员已经发展到119名。当年的“三人小组”是为建设新中国而战,如今的“百人大军”正在为蚌渺的乡村振兴而战。
一种精神在祖国的西南边陲传承了下来,赓续血脉,再启征程!(黄宝洲)
责编:刘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