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
2020年的那个冬天，一场瘟疫肆虐全球，从那一刻起，人间聚散离别都带着沉甸甸的痛感，也是从那以后，全世界就在以各种方式提醒我们学会珍惜。历时3年，当我们跋涉了万水千山之后，还得跨越病毒这道屏障。亲爱的朋友，我们今天所经历的终会成为历史，相信有一天，当你回眸时，会给现在勇敢的自己点赞。就算再难，再冷，我们始终坚信，没有一个冬天是不可逾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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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我低估了奥密克戎的毒性，轻慢了这家伙的可怕。当防疫政策一放开，所有人戴口罩像穿衣服一样自觉而必然了。我从未看到过如此的景象，每个角落，每个人都严实地捂住自己的面部，两只眼中透着警惕和防范，严阵以待，以抵抗这来无影去无踪的病毒。
总觉得只要防范好，还是能抵御感染。而事实却比想象来得迅雷不及掩耳。放开才一个多星期，爱人出差回来，女儿放假归家，去机场接他们时，我没有常规性的拥抱，而是像个工作人员一样拿着消毒液对着两人一顿疯狂喷洒。仿佛他们来自另一个星球，带着毒烟和晦气。这样操作并非我愿，而现实残酷，路途中总是“杀机四伏”，裹挟而来。回到家他们父女俩就自行隔离了，本以为过两天便没事，结果，他们同时感染了。爱人症状较轻，低烧咳嗽，而女儿发烧厉害，39.8度，脸被烧得通红，浑身疼痛。我顾不了那么多，给她物理降温，刮痧，煮药。虽然全程戴着口罩，虽然女儿也一次次提醒我要洗手消毒。但3天后，女儿烧退了，我开始不舒服了，起初是浑身酸疼，我以为是劳累太多的缘故。没有想太多，还和他们调侃，病毒还是通情达理呢，让我保全实力照顾你们父女俩。谁料，我的感染才刚拉开序幕。
2022年12月26日，天气阴沉，我觉得自己除了骨节有些许疼痛外并无大碍，便洗了个澡。网上都在言说，“阳”了以后不能洗澡。于是，这次洗澡，我比往常要小心得多，赶紧吹干头发，做好保暖。而出门丢垃圾的时候，忽然觉得风有些阴冷。其实就在那一瞬间，我已被寒湿攻破了本已摇摇欲坠的防御系统。当天晚上便异常怕冷，手脚冰凉，浑身沉重，接着开始了高烧。我大概已10年没有发过烧了，这一次的高烧来得迅速而彻底，立马飙升到了39度，感觉大脑是空的，而体内像被铅灌了一样，重得无力抬起胳膊。我知道体内正在进行着一场恶战。奥密克戎与我的免疫细胞短兵相接了，高烧便是战火升腾的结果，我恍惚听到了体内的厮杀声，此刻的我只有不断喝下热水，以接济我那些可敬可爱的免疫勇士。我也相信，自己的身体可以抵御这场浩劫。煎熬在所难免，“战争”进行了一夜，我也哼了一夜。感觉呻吟也是一服良药，可让自己的痛苦减低一点，再低一点。
浑身滚烫，犹如火燎，夜色似水，它的安宁冰冷与我滚热烦躁的肌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样的冬夜让我体验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撕扯纠结。想起了小时候，发烧时总会在梦境中蹒跚而行，而挡住脚步的是那些结着无数疙瘩的绳索。这样的梦一直纠缠到我烧退去。那些扭曲的疙瘩满布的绳索成为了我可怕的高烧记忆。一夜无眠，第二天的我像历经了一场恶战，无力下床。一切都得依靠爱人送来的一食一饮方能续命。第二天依然高烧，面对来势汹汹的病毒，我还是有些慌了，拼命地去查找相关治疗的信息。父亲说，实在不行，就物理降温吧，削点生洋芋片贴在涌泉穴上，或者刮痧，刮颈椎，背脊，心包经。可以驱寒排湿。或者放血，刺少商穴和商阳穴，可清热驱火。他和母亲都觉得，按照老祖宗传下的方法，一定能对抗奥密克戎的侵袭。在我沦陷的同时，父母也双双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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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面对病毒，我并不畏惧，我担心的是父母一把年纪了，能扛得过去吗。而母亲却比我坦然得多。她说起自己1942年时的那次浩劫，当时年幼弱小，还能从瘟疫的魔掌中得以逃生，现在这样的医疗条件怕什么呢。母亲说的那个时段，的确是施甸县最灰暗的时刻，死亡的气息弥漫在山河上空，霍乱肆虐，短短3个月时间，施甸万余人命丧黄泉，大地犹如炼狱。母亲就爬在得了霍乱的外婆身上，吸下了最后两口奶，外婆其实那时已经撒手人寰。母亲说，她所经历的是这人世上最悲惨的离别，只是自己年幼无知而已。想到自己小小的身躯居然逃过了那场无情的瘟疫，母亲觉得除了命大，便是上苍对她的最大垂怜。现在82岁的她对待生死有种超然之态。她说，活着就珍惜每一天，面对灾难时，不必心惊胆战，患得患失，要无畏，要承受，更要努力去化解，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她的话此时对我来说，也是一味药。
两天的高烧退后，我开始了各种不适，喉咙痛，头晕，浑身骨节疼痛，接下来是咳嗽。这样的折磨让我没有精力做任何事情，连每天的常规阅读都无法专注地进行。躺在床上的人特别渴望自由，我想，等好了以后，我必将不浪费一点光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踏遍祖国的河山，去见多年未见的好友。床上的一系列策划，让我重新树起了信念的船帆。细想，从前我们的每一个日常皆是现在遥不可及的幸福时光啊。
手机成为了我与外界唯一的沟通桥梁，看看朋友圈，都在说“阳”与“阴”的话题。都在沦陷之路和阳康之路上跋涉。调侃依然是人类面对灾难时最可贵的精神状态。人们总会从痛苦中提炼出那么一点点让人微笑和放松的理由来，不然人间太苦，我们需要苦中作乐。一个段子让我哑然失笑——从前的我们不敢出门，是因为怕狼。现在的我们不敢出门，是因为怕“羊”。从前是病了才去买药，现在是买了药等病找上门来。而当我看到一张图片时，还是在笑后心中翻涌着一股股的心酸。一名医生打着点滴在给病人看病，彼此相隔两米开外，都遮挡得严丝合缝。标题是：这可比南美的魔幻现实主义还魔幻现实。疫情时代，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突兀而滑稽，而这荒诞的背后，又是每个人一碰便碎的哀伤和无奈。医生本来是病人，还得强忍着病痛给患者看病，太多的人需要他们，他们也是血肉之躯，却在病毒纷扰的当下，撑起了一道伟岸的城墙，挡下了刀枪剑戟，自己却遍体鳞伤。
我此刻可以请假在家休养，而他们呢，有的高烧在身，有的浑身酸疼，却不得不咬着牙在岗位上为他人解除病痛，医者仁心，他们的坚守正是为了帮大众渡劫。我身边也有太多的医生朋友，他们也“阳”了，可他们不敢休息，争分夺秒地治病救人。这个时期，医院里的每一个医生都不是轻松的，他们甚至没有时间来关心自己也是一个病人。此刻，这些白衣天使像极了黑暗中的那束光亮，让人间温暖，让众生心安。我们除了表达自己的敬意和感谢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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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尝试有时会是徒劳，而一切的努力皆会靠近成功。父亲每天翻开他日积月累的那本单方，为我们熬制各种汤药。鱼腥草，甘草，陈皮煮水;枇杷叶涂蜂蜜烤黄后煨水;雪梨，萝卜，大枣煮水;葱姜蒜，红糖，茶叶煮水……轮流着喝。父亲说：一定会有一味药对咳嗽起效的，而病毒的根源是寒湿，这个时候只有排湿才是关键。你阿奶一生没有去过医院，山野就是一个硕大的药库。靠着单方，她治好了很多病痛。我相信，任何药物的提炼都来源于自然，大山厚实，总会给人们无尽的保障。祖辈们在实践中的不断验证和选择，提取出了属于民间才有的信手拈来的财富。这是集大成者的丰厚经验，让人类对土地从古至今保有着强大的信赖。草木和人在时令中承接着同样的命运，而它们却比人宽厚得多，它们奉献出了自己，成全了一代代人的繁衍生息。
每天喝着父亲熬制的各种各样的汤汤水水。病情在一点点消散。病去如抽丝，的确如此，那些汤药总在不经意间起到了抽丝剥茧之效。每一天的消逝便意味着离康复近了一步。这段时间，我就在家中踱步，外面的世界似乎离我很远很远。生活也能在方寸间得以延续。母亲的精神状态逐渐好转，她无不感慨地说，自己又在遭逢瘟疫的路上迈过了一个大坎。是的，我们都是这坎坷路上不懈的行者。
2023年如期而至，我们又开始了逐梦和规划，一年的起始是多么需要人鼓足勇气，去接受挫败，总结经验，开启新篇。过去的时光，永生难忘，永不再来，伤痛赐予了我们精神的涅槃，我相信，那飞翔的翅羽所扇动的电光火石皆会照亮世界的黑暗。生而平凡，而我们的心总会像种子一样，朝着阳光的方向，去努力生长。
本刊特约撰稿人 李俊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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