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宁大甸山青铜墓地 是一部哀牢文化的记忆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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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琨楼
《云南大甸山青铜墓地》于2023年2月9日至12日,在央视《探索·发现》中播出,大甸山青铜墓地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
大甸山在石庄寨子的南面,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寨子,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前,寨名源于寨子背后的“武侯石柱”。据《云南通志》记载:“武侯石柱在右甸达丙里畦间,相传武侯制以慑服群蛮者”;“宋时,矣堵寨夷人掘得此柱,撼之微动,欲穷其本,虽竭千人之力,终不能拔”。只不过我们并不称之为石柱而称之为“石砖”,又因是村庄之名,就称“石庄”了。
“武侯石柱”源于诸葛亮率兵南征,昌宁西汉属益州郡,东汉属永昌郡,三国时为蜀汉辖地。公元223年蜀国内部动乱,益州郡大姓雍凯派孟获到各地煽动夷人反对蜀汉,而东吴也趁火打劫,宣布雍凯为永昌太守,支持雍凯叛乱。诸葛亮于公元225年开始对南中用兵,率西路军浩荡进发,渡过泸水进入益州郡。诸葛亮根据吕削奉献的“平蛮指掌图”深入南蛮之境,来到永昌郡右甸坝。当地蛮兵仗着骁勇善射,拒不归降,还派人到蜀兵驻扎的营盘山兵营递送战书,要求比赛骑射之术,若输了才真心降服。诸葛亮接下了战书,派精壮兵丁于夜幕下将两根大石柱悄悄立于蛮兵营寨附近。第二天早上比赛开始,蛮兵射箭又准又远,非常自得。轮到蜀兵时,挽弓箭出,随即是蛮兵营寨传出两声巨响,箭已不见了踪影,蛮王慌忙领兵回寨察看,但见两根青光闪现的“石箭”对峙峭立在蛮兵营寨外不远的缓坡上。蛮王见状惊悚万分,以为“天兵”助蜀,于是亲自到孔明中军帐下表示真心归降。“武侯石柱”从此被视为神物。村民有病,有的前往敬香叩拜,祈求消灾祛病。有的村民喜得贵子,备献供品焚香烧纸,拜石为干爹,取个“石柱”“石锁”之类的吉利名字,祈佑一生平安。右甸属顺宁府管辖时,武侯石柱是顺宁十景之一。
寨子南向对面就是大甸山,中间有一条河叫柒树河,河的两边是良田,就叫柒树河边田。很明显,这是一个长而狭的山间小坝,由柒树河水冲积而成,坝头就是昌宁有名的风景名胜区龙潭寺,是柒树河的源头。整个小坝长约五千米,最宽处也不足一千米,从龙潭寺一路下来,山势渐趋平缓,西延伸而去时渐次变宽,经过白虎山嘴子后跟右甸坝连成一片,我们祖祖辈辈在上面耕种,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石庄人。
柒树河是我们的乐园,小时经常和小伙伴们到柒树河边放猪,猪在河埂上觅食,我们就爬上柳树,将扯来的蒲草连接成“电线”,从这一棵柳树拴到另一棵柳树,然后大声地打着“电话”。或者下到河里摸鱼,河水潺潺流淌,水草轻撩脚面,有一种亲亲的感觉。抑或脱光本来不多的衣裤,在河湾里嬉戏,那是我们的童年。
大甸山就在柒树河的左岸,说山算不上,高出河岸不过四五十米,也不险峻,当属丘陵一类。原有树木生长,主要是马栗树和松树,我们还去山上掠过松毛,割过山草,放过牛。只不过大人交待说,上面有地埂,只能在地埂这边,不要到地埂那边去,那边是坟地。但还是大着胆子越过地埂,也没看到有什么坟冢,只当是个传说,谁知这个传说确实存在,直到2012年被证实。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生产队办砖瓦厂,就在柒树河边,大甸山北侧。土是胶泥土,粘性好,做出来的瓦不渗水还硬扎。取去两三米的土层后就是烧窑用到的煤了,就地取材(柴),再没有这样得天独厚的砖瓦厂了。八十年代农村实行经济体制改革,生产队办的砖瓦厂停了。龙泉大队也就是后来的龙泉村委会多种经营搞创收,在原砖瓦厂往下约三百米的地方再建红砖厂,就地取泥取煤,在生猛的挖掘机下铲出了哀牢国时期的大弯刀,引起了考古界的轰动。
与大甸山西北向相对的就是当年蜀兵安营扎寨的营盘山,也叫白虎山,也是一座有故事的山。与石庄寨子所在山梁相邻,中间同样隔着一条河叫“吃水沟”,也有田,不是很宽,寨子与营盘山之间相隔不过几百米。营盘山由北向南延伸,至与大甸山相望处就戛然而止,是山之尾,上面的寨子就叫“山尾子”。
营盘山在考古界也是了不起的存在。1990年3月至4月,考古工作者对达丙镇营盘山新石器时代遗址进行试掘,在50平方米的发掘面积中,发现半地穴式竹缆两面坡草顶房遗迹一座,主要石器有磨光条形石斧、单孔石刀、砺石,篾器有囤箩,陶器有罐、盆、钵、釜等。在房屋南部储藏区域6平方米范围内堆积的厚8厘米至10厘米的炭化稻米,重达7000多克,经碳14测定其年代距今3881年,是云南迄今所发现的最早栽培的水稻品种,表现当地古人对水稻种植技术的成熟与种植规模,说明昌宁是云南最早的水稻种植地之一,是亚洲稻作文化的起源地。
从出土文物显示,营盘山先民已经进入到父系氏族时期,有了最初的家园,不论它多么简陋,却不用担心刮风下雨,挨冻受饿露宿山野,开始过上田园农耕生活。人们使用石锄、石刀、石镰、石斧等农具,辛勤劳作,种植稻谷和其他旱地作物,驯养森林里捕获到的野猪、野牛、野鸭等。开垦出来的稻田,在秋风中飘起阵阵稻花芳香,扬花的稻子油绿如绸缎般柔美。错落在山坡台地上的茅屋,飘着常年不逝的炊烟,成为营盘山最美的风景。
营盘山的东南向不足一公里就是大甸山,遥遥相对无遮挡,与石庄寨子形成一个直角三角形。武侯石柱、营盘山新石器时代遗址、大甸山青铜器墓地,三位一体,构成了古哀牢深厚的文化遗存。
据考古专家们判定,大甸山青铜墓地是一个可以上溯到春秋末期,下限至汉代,年代跨度延续时间近1000年的古墓葬群。而在这一时期,正是哀牢古国生存和繁衍的时期,因此判定大甸山青铜墓地为哀牢古国墓葬群。
大甸山发掘出来的墓葬共197座,主要有两种墓葬方式,其中土坑墓179座,平面都为长方形,墓坑较浅。一部分土坑墓在其墓坑填土近地表处立有石块,一般在两端。土坑墓规格小,出土的器物较少,绝大多数为空墓。
除了土坑墓,还有被专家认为是社会地位比较高的“斜坡土洞墓”18座。斜坡土洞墓的墓坑开挖在有胶泥土的山坡地上,墓底呈斜坡状,便于直接将棺木放置到洞内,墓口较小,墓坑窄长,在云南地区当属首次发现,在国内也不多见,出土青铜器的主要是斜坡土洞墓。
这种墓葬出土的随葬品有铜弯刀、铜钺、铜盒、铜钏、铜指护、铜牛角、铜象牙以及琥珀珠饰等,与在本县先前零散采集到的同类型青铜器形制相似,属于同一种文化。
专家认为,不同的墓葬方式,分属于不同的墓葬文化,墓主很可能是两个不同的民族,社会等级也存在很大差别。
由此想到大甸山附近几个寨子的丧葬习俗,每个家族都会有一个共同的坟山,也就是墓地,从原始公社时期到封建社会再到当下都是如此。只要是这个家族的人,只要不是意外亡故,都会埋葬在同一个山上,有着共同的祖先,当是土著农耕族群文化。
当地的葬俗还有一个讲究,那就是棺木里不能有任何铁的东西,棺材都是卯榫结构,不能用铁钉,只能用元宝型的四个木榫打在棺木上以固定,更不会将青铜器之类的放入。由此可以推论,土坑墓与居住在大甸山附近村民的葬俗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而且年代较斜坡土洞墓更接近现代。
出土青铜器的斜坡土洞墓,无疑是另一种族群,另一种文化。
在央视《探索·发现》播出的《云南大甸山青铜墓地》,主要对M2号墓出土的青铜器作了介绍,并对墓主人身份有了无数种触摸历史的猜想:是左手拿刀,右手握剑,随时准备战斗的武士;还是摇铃起舞,为众生祷告上天的巫师;或是高举权杖,称霸一方的王者?但他无疑是18座“斜坡土洞墓”中社会地位最高者。
事实上,大甸山青铜墓地出土文物包括青铜器、铁器、石器、陶器、琥珀和藤篾六个品种,出土的青铜器文物就将近有200件套,有四个种类的器物属于大甸山出土文物的代表:人面纹饰大弯刀;一体浇铸,长1.288米的大型铜柄铜钺;用于保护小腿的藤编;用于保护手指头的藤指护。此外,还有用青铜浇铸的腿环、臂环、臂钏以及刻有S形线和螺旋纹的铜盒和铜鼓、铜钟、铜扣等文物也极具价值。
如果一样一样的去考证,又将是一部长篇阔论的大书了。
住在有着故事的石庄寨子里,站在数千年前的人类遗址上,但见眼前依然生机盎然的土地、勤劳朴实的村民,我们能感觉得到滇西大地的凛冽、变幻、邈远,诠释着山河之壮丽;它的博大、缥缈、坚硬、辉煌,飘浮着神灵之光芒、星辰之浩荡,是大浪淘沙后的精华,是延续清晰的文明薪火,是一部记忆之书,一部阅不尽的自然之书。
从民族学角度来看,营盘山先民使用着粗糙的磨光双肩石斧,夹砂绳陶,种植水稻,住着干栏式房屋,这是新石器时代百越民族有别于其他民族的显著特征。
百越是由西先的炎帝、黄帝族系与东夷的太皞、少皞族系中分支出来的一个人数众多的氏族团体,他们吸收和继承了炎黄的龙蛇图腾与两岸的凤鸟图腾,形成了兼有蛇、鸟图腾崇拜的习俗。之所以被称为越,是因为他们习惯于用钺砍伐林木,开垦耕地,在原始社会时期作用重大,几乎每个男人都有一到几件大小不同而作用各异的钺。钺也被用来做祭祀的神器来使用,当作部落氏族领袖的权威象征。
责编:刘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