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杨星斗的“艺术人生”(我奋斗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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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星斗老人春节期间为百姓写春联
杨星斗书法作品之一
为百姓送福
为新时代书写
杨星斗老人和曾孙在一起
本刊特约撰稿人 张天理
●从挖田掘地的农民到弘扬书法艺术为民书写时代印记的白发老人,他在舞文弄墨中找到了乡村老人的“最佳活法”。每天清晨,热茶一杯,翰墨几盏,在笔走龙蛇的天地间自得其乐物我两忘。他把每天都当成一个崭新的开始,一写就是一个早晨,一练就是几十年光阴,直至习惯成了“新时尚”,好兴趣成就了好生活。
在施甸县姚关街,今年83岁的杨星斗老人是个名人。
每年春节前夕,杨星斗老人都坚持走上街头,为老百姓送“福”,每写一个“福”,都注入千钧之力,每次都要写满一百个“福”。他的福字是姚关百姓最喜欢的春节祝福,每次在他书写的方寸之地,都挤满了要“福”的男女老少,定格成姚关街头最美的一道年味风景。老人虽然每次都累得腰酸背痛却不肯歇手,他希望用这种方式来让大家拥有和顺和谐好日子的福气,珍惜新时代平安吉祥好生活的富强福运。
“贴春联是中国沿袭几千年的传统习俗,现在家家户户盖起了楼房,日子越过越红火,春联成了印刷品,但总觉得少了点文采,只有手写的春联才更有浓烈的年味。”杨星斗老人这样对笔者说。
而这样每年把新春祝福通过写春联的方式送给亲戚朋友,杨星斗老人已经坚持了30年。
如今杨星斗老人头发早已“花如银”,但身体依旧“杆似铁”,精神矍铄,神清气朗。对于自己的好体魄,他认为这是书法练出来的福气。时逢盛世,杨星斗老人把通过书写家国故事弘扬中华民族文化自信的精神力量作为一生追寻的使命,他说,这是我的理想。
少年功夫老始成
说到杨星斗老人对书法的情愫,可以说就是一部见证乡村发展变迁的编年史。
印象中,父亲教他识文断字,牵着他的小手,对着客堂里红彤彤的天地牌一遍又一遍的读:“天、地、国、亲、师、位”,从父亲谆谆教导中,儿时的心智被开启,从那些方方正正的大字中感受书法魅力的同时,都会本能的撅起手指头,在地板上一个个临摹,在似懂非懂的口诀中一遍遍重复“横轻直重”,“蚕头燕尾”……
新中国成立后,他走进学堂,拥有了人生里第一支毛笔。读书时代他笔墨纸砚的用量都比其他同学高出许多,每天早晨第一件事就是在砚池里研墨,写干了研,研了再写,来来回回,不知疲倦周而复始,那些洋洋洒洒的千字文,一气呵成的百家姓,在他笔下荡气回肠,熠熠生辉。高小毕业之后,赶上了“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人民公社洪流,曾一度搁笔,白天去挖“样板田”,闲时也不忘折上一根小木棍,坐在田埂上,以棍为笔,以田为纸自得其乐一番。十八岁这一年,恰逢家中姥姥七十大寿,他买来一张大红纸,写了一副“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的对联,贴在姥姥房间门口,大家看到赞不绝口,都说他写字劲道,嫩手写得梅根状,实是人间好文章。从此以后凡是左邻右舍生活中需要舞文弄墨的地方,大家都来请他“露一手”,年轻的杨星斗面对邀请事到必应,来而不拒,每次都写出漂亮的字,让人满意而归。特别在春节,他写的春联成为了街头巷尾争相抢购的年货,一副“春花春酒春富贵,福门福地福祯祥”走进千家万户,贴出浓浓的年味,装点出老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作为一个挖田掘地的农民,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拥有了第二职业,成为了老百姓眼里的“知识分子”,长辈眼里的能干人,同龄人心中的佼佼者。25岁这一年,他收获了自己的爱情,与邻村23岁女孩,公社里的劳动模范喜结连理,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从那以后,除了家庭之外,锄头和毛笔成为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写字是他劳作之外的休息,在养儿育女,节衣缩食的年代里给予他心灵最大的丰盈,书写家风,熏陶儿女,刻录着时代变迁。
改革开放后,老百姓的家园慢慢有了建设,新房子要有新的天地牌,大红的对联,这是农村人起房盖屋最基本的礼节。杨星斗洞察到了商机,在劳作之余,每天在家中写“天地牌”,写对联,让老伴在街道上租了一个小铺面,专门销售天地牌等一些喜庆用品,尝试着做起了生意。
废纸千张只求一字
少年成名,中年露锋芒。杨星斗的书法潇洒、遒劲,字如其人,但是他真正把书法练到一定境界是六十岁以后。随着家庭条件变好,生活富足,这时候他可以在家中坐享天伦之乐,每个月都有子女给予的生活费。
网络时代的发展,手写的春联和天地牌逐渐淡出市场,恰逢盛世,已经花甲之年的杨星斗不愿意让自己的手艺搁浅,他买来宣纸,开始琢磨书法。他说:“写字大有学问,在宣纸上写不同于在红纸上写,虽然基础和道理都一样,但是宣纸上轻重缓急有所把控,运笔走势要求更高,完全是一个迎来人生新生活的开端”。
杨星斗老人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他以一个学徒的心态,重复着无数次“点、横、竖、撇、捺”,一头扎进书法艺术当中,在白纸黑字中锤炼着晚年的快乐。
“在书法面前,自己永远是一个学徒,不敢说艺术的话,自己是一个农民,无门无派,有幸赶上好时代,吃穿不愁,自己才有经济基础和闲情逸致来研究这些博大精深的东西。自己要倾尽心力,认真对待,就像小孩子学走路,不能操之过急,要付出天长地久的实践,最后才会在浩瀚的书法艺术里练就沧海一粟的本领,这是一个孤独的过程,老茧越练越厚,手艺却越来越薄,废纸千张,只为写好一字。”这就是杨星斗老人的练功心得。
在他的书房里,练习过后的宣纸雪片一般堆积如山,黑色的字透过宣纸呼之欲出,释放着一股奔放的生命。大多时间他一天重重复复只写一幅字,精细到每一个字的安排、造型、运笔走势等等,力求做到能力所致遵循物道,笔落诗书炉火纯青,黑白相生回归最初的美。每一个字都经过千锤百炼,每一幅作品都是积跬步而至千里坚持。
满意的书法最后盖章加印,成为一幅完整的作品。闲暇之余,杨星斗老人都会相邀几个笔友,来到家中,拿出日常写好的作品请大家点评,几个老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彼此之间情投意合,相见甚欢,小饮几杯,一起泼墨挥毫,妙笔丹青,以文会友,续写友谊,不亦乐乎。在这些笔友当中,虽然他身为长者,但是他从不摆老资格,每次都风趣地说:“我只是写字时间长,入行的时间尚浅,书法功底不深,在大家面前是一个新人,希望各位多多指点。”每一次他都虚心求教,在博采众长中加以提炼,形成自己别具一格的“星斗”体。
散尽墨香回归从容
“笔耕春夏与秋冬,八十多岁已成翁。墨泼诗书成世界,不问是非笑谈中。”这是杨星斗老人晚年时给自己写的一首诗,写尽了一个尝过旧社会的苦品过新时代的甜,历经风雨的老人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
特别是在他七十三岁这一年,四十出头的三儿子因病去世,老人老泪纵横,精神几度崩溃,最后生病住院。在这过程中,儿女照顾,老伴开导,出院之后,他重新走进书房,摊纸、研墨、蘸笔,打开心扉,让所有的情绪随着笔尖所触,缓缓流出,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
时过境迁,岁月依旧,老人艰难地走了出来。在光阴中静候悲欢离合的岁月,看淡得失,珍惜当下,在翰墨挥洒的世界蔓延生命从容,用一支笔丈量着岁月静好。杨星斗老人说:“人生所有的难,都是心里过不去的坎,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面对方式,而写字能让自己提笔忘忧,在不经意间,所有的苦难都会随着时间云淡风轻,所幸身旁老伴与自己耄耋相随,膝下儿孙不乏天伦之乐”。
在琳琅满目的书法作品中,纵观老人的每一个字,都是心随意化,相由心生的浑然天成,凝结了老人所有的情绪,把所有的悲欢离合融入了每一个字,有的工工整整,排兵布阵;有的一气呵成,跌落江海;有的断断续续,潇湘洒泪……只要稍有一点书法常识的人,观杨星斗老人的字,都能身临其境的被带入其中,犹如行走于一个时代,投入一段岁月,那里面有时间打磨过后的光,穿透心房,随着那些姿态各异的字,迸发出跌宕起伏的音,一切可以娓娓道来。
杨星斗老人的字好,但是并不值钱,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子泥土味,挥发着翰墨香,他的书法是纯粹的百姓作品,属于一个时代的文化符号,不求登大雅之堂,只愿走进百姓之家。
他对待书法的态度及其严谨,既遵循章法也融入自己的创造,从不急于求成。他又很随和,认为书法的价值就是要有人欣赏,自己挂在家中是没有价值的。所以,认识杨老的人都知道,他的书法作品从来不卖,都是拿来送人的,只要有人喜欢,他绝对倾力相赠。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杨老把身上所有儿女给的零用钱,以及卡里的老年钱都用在笔墨纸砚上,千金散尽只为内心安然。对于从小就在邓子龙靖边姚关的英雄故事里成长的人,他崇拜将军风骨,欣赏志士风华,每当伫立在清平洞内那些摩崖石刻下,瞻仰那些大气磅礴的字,都被深深的震撼,他认为邓子龙如此亲民,能够在书法上取得如此高的造诣,正是因为他胸中坦荡,常磨正气之剑,轻名淡利心怀天下苍生。为了继承这份情怀,杨星斗几十年来只磨一剑,从少年到中年,从中年到老年,一直用他手中的笔,成百上千次的书写着邓子龙诗词:“花如银,杆似铁,一点丹心红如血。不与桃李争春风,撑住乾坤几霜雪……”他把邓子龙诗词,写成书法作品,为家乡宣传推介,送亲戚,送朋友。用写了送,送了写的方式,传递着内心深处的一份爱国情怀,讲述着姚关故事。
对于此生最爱的书法,他只想一直写下去,用时间堆砌传奇,回归一份从容,淡定人间烟火处,唯有书法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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