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与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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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翁堵种茶历史悠久,立木山古茶树群叙述着明朝至新中国成立前“蒋家山主”与“蒲家”的岁月。我家是寨子里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积极种茶的家庭之一。从童年记事起,茶便像父亲、母亲,像故土一样,陪伴我成长,已融入我的人生。
父亲是家中的长子,叔叔毕业被分配到糖厂工作后,他便把家族的房子和一些肥沃的土地留给了叔叔,带着母亲、妹妹和我搬到了村头青树旁的山洼里另立门户。那时,家里只有一间土房、一间竹子搭建的厨房和一个简易的厕所。父亲得常年在外当盖房工,赚钱养家。
由于家里并不富裕,周末和假期母亲则带着我和妹妹到山林里的梯田种茶树,有点愚公移山的味道。母亲用长刀砍树,我和妹妹则搬运树枝。母亲用镰刀割草,我和妹妹则捡草叶。母亲用锄头开垦一块块梯田,我和妹妹则平整土地。这时候母亲有点女娲补天的影子,经过几年的努力,我们家成了寨子里的种茶大户。
两三年后,台地上种下的茶树就可以采摘了。那时,我们不需要写作业,周末和假期的主要任务就是干农活。清早起来,母亲会煮红薯,把它装进口袋,背着竹篮到山上采茶。我和妹妹没有懒觉可睡,只能跟着母亲一起去。采回来的茶叶,会先放在地上摊晾一晚,第二天再用大锅翻炒。炒到一定程度后,母亲取出茶叶,用竹篾编成的坦笆或者簸箕来回揉搓,使其成为紧缩的条状。然后,她把茶叶放在太阳下晒上三五天,直到茶叶用手捏一下能发出清脆的声音。最后,茶叶被封装在防水袋里,等着街上的客商来买。
昌宁境内谷雨前采的春茶明朝就载入云南省志。经过一冬的休养生息,谷雨前茶叶品质较好,价格也较高,母亲从来不舍得喝。夏天雨水较多,植物生长过快,苦涩较重,品质较差。直到秋季稻谷飞花时萌发一批嫩叶,生长变慢品质稍好,香味与回甜增加,虽泡次减少。这个季节采的茶叶,母亲通常会留下一份招待客人,也会留一份给爷爷喝。
爷爷是家里比较喜欢喝茶的人。我最深的记忆是他给我留下的小罐茶。每天早晨,他会在厨房的火塘边摆放一个小土罐和一包自制的茶叶。然后,生起炕火,把土罐放到火塘上,等待土罐发热后,取出适量的茶叶放在手中轻揉几下,使其大小均匀,然后将茶叶放入罐中缓缓抖动,一边抖动一边观察茶叶的黄脆程度。一旦达到适当的火候,便迅速倒入滚烫的开水,待泡沫四溢时,掠去罐口余沫,倒出大半碗,慢慢品尝。喝过三碗后,他才起身下地干活,这个习惯伴随着他一生。对于爷爷来说,喝茶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他对生命的敬畏。在生活的苦难中,他通过喝茶来感受生命的温暖和力量。爷爷把自己对茶的热爱传给了我,让我懂得了茶不仅是一种饮料,更是一种文化和生活方式。
在我求学的时候,茶成了支持我经济来源的主要途径。初中毕业时,我考进了保山市中等师范学校。为了凑齐学费,家里卖掉了一块五亩的茶地才解决困难。每学期开学前,母亲都会把卖茶积攒起来的钱交给我当作生活费,每月大约200多元。到学期末,我还能余下一些,为家里减轻负担。我与茶,总有一些恩情与眼泪。
如今,我已经工作多年,我与茶总有一些乡愁。当我喝上每一口茶时,就会想老去的父亲、母亲,想起离世的爷爷,想起那些供我读书却郁郁葱葱的茶树。(王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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