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山“三宝”与“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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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桑文化
本刊特约撰稿人 王琨楼
保山作为历史文化名城,有着“兰城”“最宜居城市”“小春城”“温泉之都”等桂冠。除此之外,保山还是名副其实的“宝山”,其中最出彩的当是保山出产的永子、丝绸和玛瑙。
第一宝
国宝“永子”
永子即保山所产的围棋子,因保山古称永昌而又名“永棋”。相传明朝年间,保山人氏李德章在京城保管珠宝玉器,因“靖难之变”,宫廷大火,意外发现熔化的珠玉浇水凝固后具有晶莹透亮的色彩。大火当然不是李德章放的,珠宝库的珠宝被烧也赖不到李德章头上,但李德章还是被贬回乡了。李德章回乡后,就用保山盛产的玛瑙、紫英石、翡翠原石、琥珀等为原料,经多次实验后烧制成围棋子,也是因祸得福了。
只不过,用矿料烧制围棋子,早在盛唐之前就有了。唐代傅梦求的《围棋赋》曰:“枰设文楸之木,子出滇南之炉。值天清而地僻,命对垒以为娱。”说的就是“天清而地僻”的保山用窑炉烧制围棋,“对垒以为娱”成为社会风气。到了明代李德章这里,因烧制围棋的用料与以往不同,烧制的围棋子质地温润如玉且又异常坚硬,犹如天然玉石磨制而成,被举世公认为棋中圣品,广为达官显贵、文士骚客所珍爱。
明朝兵部尚书王骥于1439年(正统四年)首征麓川来到保山,大捷后要回京城复命,总得带点土特产品回去。因皇帝喜好弈棋,于是就将“永棋”作为土特产品进奉给英宗皇帝。英宗皇帝甚为喜爱,于是下诏曰:“永昌之棋甲天下”。
皇帝说好也不行啊,只有大家都说好才是真的好。《徐霞客游记》中说:“棋子出云南,以永昌者为上”。明代《滇志》中记载永昌府的物产时,特别提到了“料棋……甚佳,考列郡第一”。清代《滇黔游记》:“永昌出围棋子,光润如玉琢。”《滇略》:“永昌人……以玛瑙合紫石粉而煅之,以成碁子。莹润细腻,甲于天下”。清代刘昆《南中杂说》:“滇南皆作棋子,而以永昌为第一。其色以白如蛋清,黑如鸦青者为上。若鹅黄、鸭绿,中外通明者,虽执途人而赠之,不受也。烧棋之人,以郡庠生李德章为第一,世传火色,不以授人也。”
“不以授人也”是为了保护知识产权。想不到的是,到清咸丰十年,因战乱引发社会动荡,永子原料配方和制作技艺从此失传。清代刘崑在《南中杂说》中记载:“庚申冬日,为叛兵所掳,惜哉!”可见乱世无珠宝。1964年,陈毅副总理到云南视察指示:“传统的工艺要恢复,我不相信保山就无人再烧出永子来。”保山人的刚强和韧劲是刻在他们骨血里的基因,于是从此开始了探寻“永子”的传承之路。
1988年3月,在原保山地委、行署的重视之下,保山市(今隆阳区)博物馆挖掘整理了关于永子的史料和工艺,组织和抽调李氏家族后人成立永子围棋厂,试烧出12副永子围棋,由于造价成本极高,没有市场,永子围棋厂成立不久就倒闭了。
值得庆幸的是,李国伟作为李德章第十一代子孙,永子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开始,经验与感悟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积累和丰富起来,终于在2009年3月15日点“丹”成功,失传一百多年的棋中圣品“永子”围棋涅槃重生。
重生后的永子质坚色润,置于棋盘上,黑白分明,黑子黑如鸦青,无任何杂色,对光照视,宛如一颗碧绿的翡翠,边闪翠环;而白子白如蛋清,对光照视,呈象牙之色,细糯如玉,色泽润柔,没有炫目刺眼的光亮,给人一种温馨亲切的感受。永子曾先后到欧洲、东盟以及美国、日本、韩国等国家和地区进行交流展示,受到了海内外围棋界大师们的推崇,多次作为国际国内重大围棋比赛用棋,深获喜爱和好评,还作为国宝上了中央电视台《国宝档案》,传承人李国伟当选全国第十三届、第十四届人大代表。
投资6000万元的永子棋院也于2018年5月落成,成功举办了中国围棋甲级联赛、中日韩围棋元老混双赛、中日韩世界围棋名人争霸战、“永子杯”国际围棋大师赛、国际围棋文化高峰论坛,每年接待国内外围棋爱好者及游客近百万人,成为围棋文化旅游朝圣的殿堂,被称为“世界第一棋阁”。
第二宝
桑蚕“宝山”
关于这一“宝”,有人可能不会同意,过去是说“料丝灯”是永昌“三宝”中的一宝,怎么现在成了“桑蚕”宝宝了。作为地方之“宝”,应该是传统文化和现代生活的连接点,不但要有悠久的历史,还要对一个地方的社会经济发展、百姓生活有着重要现实意义。这个问题可以争论。
在汉晋时期,保山就有了纺织业。《后汉书·南蛮西南夷传·哀牢夷》中写到:“土地沃美,宜五谷、蚕桑。知染采文绣,罽毲帛叠,兰干细布,织成文章如绫锦。”晋常璩《华阳国志·南中志·永昌郡》记载保山“有梧桐木,其华柔如丝,民绩以为布,幅广五尺以还,洁白不受污,俗名曰桐华布。”
由此可知,保山纺织业最早出现的两种布,一种是“兰干细布”,一种是“桐华布”。而罽(ji)毲(duō)则是一种用羊毛织成的毡子,这种毡子与后来的羊毛毯不同,羊毛毯是将羊毛处理后纺织而成,而羊毛毡是用原生羊毛制成,五至十毫米厚,可盖可垫还防水,是过去家用和马帮必备之物。
桐华布,以梧桐花细毛织成的布,亦作橦华布,或称白(dié)、帛叠、白緤。李贤注引广志:“梧桐有白者,剽国有桐木,其华有白毳,取其毳淹渍,缉织以为布。”清时出版的《广舆记》中记载:“云南永昌军民府出缥氎,卽白氎,布坚厚细密,颇类紬(绸),后因以称梧桐花细毛织成的布为桐华布。”
也有人置疑,说梧桐其实是木棉,就是我们日常说的攀枝花。唐代《云南志》记载:“蕃蛮并不养蚕,唯收娑罗树子破其壳,其中白如柳絮,纫为丝,织为方幅,裁之为笼缎,男子妇女通服之。”《周书》说“清明之日桐始华。桐若不华,岁有大寒。”攀枝花二至四月开花结果,到了五月果实成熟并炸开,露出白色的花絮,可作枕头、被褥的填充物,柔软并有很好的保暖作用。
“兰干细布”是以野生葛和麻类纤维为原料,将皮剥下后煮沸撕成丝,纺成线织成的,是一种带有条状或网状纹饰的布。20世纪六七十年代,装谷物的麻线口袋就是用火麻皮处理后纺成的线编织出来的。妇女们做布鞋,也是用这种麻线纳鞋底,可见这种麻类纤维历史之悠久,应用很广泛。
爱美是人的天性,早在汉晋时期,“兰干细布”在进化过程中,人们将葛麻纤维染成五色的线,再织成“文(纹)如绫锦”的布。绫锦通常是指以丝织成的花色织物,“兰干细布”纹样五色,品质绝佳,可与绫锦相比,被誉为“东方一绝”。蜀贾人曾以此布转贸西亚诸国,多有蜀商争相运销获利,以致得到了中原及西南亚市场被误称为“蜀布”并风靡一时。
我们注意到,不论是“桐华布”还是“兰干细布”都是以天然植物纤维为原料织成的布。与成就保山纺织业巅峰的“永昌丝”不同,丝是以昆虫吐的丝为原料,这种昆虫就是桑蚕。
男耕女织,最早可上溯到父系氏族社会时期,即原始社会中晚期。明代赵弼《青城隐者记》:“女织男耕,桑麻满圃。”说明吃饭、穿衣是一家人的大事,也是社会的大事,蚕桑文化与稻田文化一起标志着农耕文明的成熟。
保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植桑养蚕?是从汉武帝设置益州郡,徙秦吕不韦宗族于保山设不韦县时开始的。吕不韦,战国末年商人、政治家、思想家,秦国丞相,早年经商于阳翟,扶植秦国质子异人回国即位,成为秦庄襄王,拜为相国。庄襄王去世后,迎立太子嬴政即位,尊称“仲父”,权倾天下。只可惜受嫪毐集团叛乱牵连,被罢相不算还全家流放蜀郡,途中饮鸩自尽。
当时的巴蜀蚕桑已有很大发展。《华阳国志·巴志》记载,蜀国因发达的桑蚕业又被称为“蚕丛之国”。春秋战国时期,桑蚕已成为蜀国的一项重要产业,“蜀锦”成为重要的贸易品,沿“蜀·身毒道”经云南、缅甸,流通到印度、巴基斯坦等中亚国家和地区。
从公元前236年,吕不韦族人迁巴蜀到公元前111年,不韦后裔已繁衍四五代人。吕不韦后裔吕嘉位居南越宰相,因世仇而竭力反汉,汉平定南越后,吕嘉被杀。汉武帝也是个狠人,恐其后裔再犯上作乱,再次将吕嘉族人从巴蜀流放至“绝域荒外”“未通中国”的哀牢邑地,在隆阳区金鸡设不韦县,以“彰其先人之恶行也”,是有史记载的最早进入哀牢地区的汉族移民。
迁徙至此的吕氏家族利用自己在经济、文化等方面的雄厚实力,不仅兴建学校,开文教之风,还给保山带来了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也带来了植桑养蚕技术。“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也就是说在西汉元封年间保山就有了蚕桑业。
不韦县初立时,保山仍是以土著居民为主,汉人甚少。种桑养蚕技术更多的是传授给了当地包含夷、濮、僚、越、苗等民族在内的“永昌濮”。保山因气候四季如春、雨量充沛、日照充足、环境清洁,所生产的蚕茧茧层厚、茧丝长、丝质优,被专家们誉为种桑养蚕的“天堂”,“永昌丝”因此驰名海内外。
宋元时期,傣族先民长于种桑养蚕,并以丝织锦。(元)李京《云南志诸夷风俗》中记载:“丝织傣锦质地细软,色泽艳丽,纹样繁复新奇,产量较高,非但‘贵者锦缘’,民妇也‘衣文锦衣’。”(明)严从简《殊域周咨录·云南百夷篇》载:“四时皆蚕,染五色丝,织土锦充贡”。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独特印记,更是一个民族的根与魂,不止是缅怀,还需要传承。保山种桑养蚕历史悠久,至今已有2000多年,保山人对丝绸的记忆从未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化,对蚕桑文化的喜爱是刻印在骨子里的。如今更是抓住国家“东桑西移”的机遇,将蚕桑产业列入三项(核桃、茶叶、蚕桑)重点产业之一,推进蚕桑产业发展。
“种得一田桑,可免一家荒”。到2020年,保山桑园面积达15.45万亩,共有29个乡镇、219个村发展蚕桑产业,种桑农户14940户,养蚕农户13795户,鲜茧产量近6000吨,产值达两亿元,蚕桑产业已成为保山农民脱贫致富的支柱产业,不愧为桑蚕‘宝山’。”
第三宝
“赤玉”南红
保山是南红玛瑙原产地,早在东汉时期,永昌南红玛瑙就与云南玉(翡翠)、新疆和田玉并称“东方三宝”。南红玛瑙因其“体如凝脂、精华内敛、质厚温润、脉理坚密”,雕刻出来的艺术品精美绝伦,因而被称之为“赤玉”。
从古到今,珠宝界公认,只有保山产的红玛瑙才能称之为“南红”,最具代表性的矿区是隆阳区杨柳乡境内的玛瑙山。《永昌府志·食货卷·物产》载:“玛瑙出保山玛瑙山巅,有红白二色,又有红白相间者,其体极坚,治之甚难。”明代徐霞客曾专程前往玛瑙山考察:“从庐西下坡峡中,一里转北,下临峡流,上多危崖,藤树倒罨,凿岩进石,则玛瑙其中焉,其色有白有红,皆不甚大,仅如拳,此其蔓也。随之深入,间得结瓜之处,大如升,圆出球,中悬为宕,而为粘于石。宕中有水养之,其精莹坚致,异于常蔓,此玛瑙上品,不可猝遇。”
保山南红玛瑙其色浓艳纯正,其质光华内敛,其形温润娇嫩,红艳欲滴,宝气十足。云南省博物馆馆藏有古滇国时期出土的南红扁圆多棱珠,可以追溯到战国,可见其历史悠久。北京故宫博物院馆藏的清代南红玛瑙凤首杯非常精美,是研究南红玛瑙制品、南红玛瑙雕刻件等宫廷碾玉的实物资料,具有重要的历史和艺术价值,属国家一级文物。
国宝“永子” 范南丹 摄
用南红玛瑙制成的朝珠、顶戴是皇家专属饰品。《大清会典》规定:“凡朝珠,王公以下,文职五品、武职四品以上及翰詹、科道侍卫、公主、福晋以下,五品官命妇以上均得用。”朝珠每串为108颗,与佛家“醒百八烦恼”有同样的意义。朝珠的材质有翡翠、琥珀、檀香木、猫眼石、象牙、沉香木不等,从朝珠遗物中可以看到,南红玛瑙普遍用于朝珠中的分珠、三通、背云、佛头、佛嘴、坠子等,可见南红玛瑙的珍贵。
南红玛瑙被认为是宝玉石中最具佛缘、可与神灵沟通的奇异石头,佛家七宝中的赤珠即为南红玛瑙。戴持南红玛瑙,可以与阿弥陀佛菩萨本尊相应,护念加持,驱邪避灾、护身平安,一直被广大佛教徒所喜爱。
只可惜到了清朝时期,南红玛瑙因战乱以及清政府日益衰败及开采难度大的原因一度绝矿,保山南红玛瑙也就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玛瑙厂在保山县地西山,久封闭。”(《永昌府志·食货卷·物产》)
改革开放后,保山受着春风的吹拂,查明南红玛瑙有蒲缥到汶上一脉,丙麻沿澜沧江过金鸡村至老营、瓦房一脉。产品有水晶石、绿柱石多种,按其蕴藏形态又有缠丝玛瑙、分层玛瑙、个体独生玛瑙,颜色均为天然,有红、白、黄、绿、墨、水红、翠绿多种。
南红玛瑙重新进入人们的视野,百度网络《百科知识》栏目中对于南红玛瑙是这样叙述的:“典型的南红产地主要是云南,最具代表性区域为该省区保山市的玛瑙山……这个地点在今天仍然供应着新南红制品九成以上的原料。”因新矿脉的发现和开采,有了新南红、老南红之分。只不过,在老南红产地杨柳乡,因开采玛瑙危及水利设施,是被明令禁止的。新南红就是现在开采出来的南红,虽有老矿遗留之说,更多则为新矿坑所出,质量接近老南红。
南红玛瑙 范南丹 摄
2016年,南红玛瑙成为一个独立的品种正式被列入国家标准《珠宝玉石名称》,南红玛瑙从此步入玉石殿堂,成为玉的一个贵重品种。南红玛瑙拂去了岁月的尘埃,以艳丽神秘的光华,揭示着保山沉淀上千年的古玉文化,真可谓是“一品赤玉源保山,千载传世中国红!”
最后想说的是,保山从来就是“金银宝货之都”,宝货多的是,并非仅此有“三宝”,还有金、银、铜、铁、锡、锑、铅、琥珀等。放眼全市,茶叶、核桃和甘蔗是昌宁“三宝”;石斛、黄龙玉、黄山羊是龙陵“三宝”;藤编、腾药和腾宣是腾冲“三宝”。因而就有人认为保山是“宝山”之误,往往将保山写成“宝山”,其实不是这样子的。
保山古称永昌,“永昌”二字源于古代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汉代设永昌郡,清代设永昌府,辛亥革命后的1913年设县,因为甘肃省金昌市下有一个县的名称叫永昌,而保山城背靠太保山,就将“永昌”改名“保山”了,但这并不影响保山作为“宝山”的地位。
责编:刘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