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八碗中的主角与小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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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问之道,先知而后行,饮食亦然。在民以食为天的中国,“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除却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饭桌基本礼仪外,席面的丰盛与否就能体现出主人待客方式的优劣。腾冲会宴的筵席菜肴类型很多,有八大碗、四盘四、三滴水等等,按品种来分,则大致可分为荤席和素席两个系列。
素席俗称“斋席”或“素八碗”,多以麦黍、时蔬、菌类等为食材。虽然少了动物荤腥,但久远的素食文化通过不停沉淀积累,巧手厨师制作出来的精美素席,色香味都能远超荤宴。历史的长河中,早在上古先秦就已经出现“不饮酒、不食荤”的茹素雏形。到了宋朝,出现了规模化专做素食的餐馆“素分茶”,并有了专门记录制作素食的食谱《本心斋疏食谱》。随着市井的繁荣,素食变得种类繁多,慢慢地开始出现以假乱真的仿荤菜,这些仿荤菜不仅外形仿得惟妙惟肖,味道也极可以假乱真。到了明清,素食工艺又近了一大步,出现了全素席,席面为“素鸡”“素鸭”“素鱼”不一而足,应有尽有。以素托荤的席面更显得真诚而有人间烟火气息。
腾冲人很擅长做素席,在岁月传承中,不论是大德寺观还是寻常餐馆,都能做十几种甚至二十几种素食。一般席面除了“素鸡”“素鸭”“素鱼”外,还有干拼、鸳鸯八宝饭、柏子养心汤、茴香烀排骨、土烧腊、芙蓉鸡蛋羹、大薄片、青龙过海汤、炒时蔬、腌腊等菜肴。技艺高超的厨师,所做产品往往能达到让人荤素难辨的境界。这样的美食佳肴,一直以来是腾冲招待亲友、恭贺寿喜的首选。
说起素席,就要说一说烹制素席的基础,同时也是制作素席的主角材料——面筋。面筋是植物性蛋白质,由麦醇溶蛋白和麦谷蛋白组成。面筋的产量很低,将面粉制作成面筋是一个费力辛苦的过程。我清晰地记得,在十多年前一位亲友老人做寿时,邀请来的本地厨子曾教我如何洗面筋。程序不复杂,但很是吃把子力。首先将麦面粉放入盆中,加入适量水和少许食盐,拌匀上劲搓成面团,再醒面二三十分钟,最后将面团放入一个放满清水的盆里反复揉洗,这样做的目的是将面粉中的淀粉和其他杂质通过揉洗的方式全部祛除。通过多次相同程序,就可以得到很小的一团灰白色带有黏性和延展性的物质,这个物质就称为面筋,放在鼻尖闻,可以嗅到略微清淡的麦香。面筋很是富有创造性,柔软的身躯可以变化出各种造型,素席中的鸡、鸭、鱼、肉等造型就是先由面筋捏制成坯子,再根据不同口味配以相适佐料,最后烹饪出来的成品像极了原物,却对人的身体更加健康和安全。
在日常素席桌面上,总会有那么一两碟腌腊的出现。这些腌腊看起来像陪衬,但却是不可或缺的部分。在整个进食过程,这一碟碟的腌腊起着健脾开胃、解油除腻的作用,其在桌面上的地位,不输主角毫厘,甚至隐约有盖过主角之势。吃腻了面筋捏制的各类“荤腥”,用筷子搛一箸腌腊,不起眼的小鲜通过消化吸收后,那股蛮劲在食客全身脉络搅动,让人顿时神清气爽、心情愉悦,不自觉地臣服起来。
这个季节,野生菌类已经慢慢败亡,做油浸野生菌的人家也慢慢少了起来。在我看来,能够跟油浸野生菌一拼的也就只有油浸佛手瓜了,寺院里斋人也总是喜欢制作一些油浸佛手瓜用于食用,毕竟野生菌的价格早已是一涨再涨。
内弟不久前打电话给我,说要拆了他家的老屋,让我有空再去看看。内弟的老屋很老,我认识的时候就很老了,像一位衰弱的老头,无论当年如何风采矍铄,而今已是老态龙钟,皮肤褶皱,身躯佝偻,再没有一丝当年的气韵。等有时间去的时候,老屋已经被拆了,留下一地残碎的瓦片,我失落极了。幸好妻子在一旁提醒,我顺势看去,东南一隅的土墙上还爬着一盏佛手瓜,瓜藤上炫耀一般明晃晃吊满了佛手瓜。惊喜之余我想到了素席上的油浸佛手瓜,虽然数量少,但总是先被人抢光,于是我想到了带几个回去做油浸佛手瓜。想到这里,我小心翼翼地摘了几个已经出芽的果实用袋子提在手上。
制作油浸佛手瓜工序其实不难。将采摘的果实洗净切薄片,然后将薄片置于簸箕放在太阳下晾干水气,待薄片成蜷缩状就可以收回。接下来是起锅烧油,油温六成热时依次放入蒜片、红辣椒段和佛手瓜片,加入草果、食盐等调料慢慢油炸,待食材煸干边缘金黄时关火,根据个人喜好慢慢焙至香味四溢即可出锅。
无论是面筋也好,油浸佛手瓜也罢,谁是主角谁是小鲜已经不重要。万物常综其实是一个整体,是相辅相成的。正如太极图一般,一个完满的圆形中有黑亦有白,有白也不失有黑。人生亦是如此,生命中经历的一切,或许都是命运赐予的考验,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虽然微小,但是却缺一不可。(周宏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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