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扫帚(乡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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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扫帚(乡思)
张国蓉
初到新华,我就被办公室的一把工艺扫帚吸引了。小小的一把,手掌般大小,精致而耐看。整齐的扫把像是以前念书时候的齐刘海,透着一丝憨厚,如新华朴实的人儿一般。手柄扎实紧致,红色的丝线穿梭缠绕在手柄外围,勾勒出吉祥的字符和花纹,编织着新华手艺人的匠心和祝福。
我的外婆曾经也是扎扫帚的手艺人。在我小的时候,我偶尔会陪她去赶集卖扫帚,她扎的扫帚很抢手,因为扎得紧,材料也用的足,因此总是容易得到赶集人的青睐,也总是可以早早收摊。卖完扫帚她会到集市上买一些生活必需品或是日常食物,然后再拎着东西赶10多公里路步行回家。记得有次外婆卖完扫帚给我买了一套新衣服,橘色的小西装三件套装,当时的我还意识不到这套衣服背后的温度,后来再回想,那是外婆熬了多少夜卖了多少扫帚才换来的爱,现在每每想起都不禁鼻酸。我常常觉得外婆扎的扫帚是有温度的,根根硬朗的扫帚苗是她对生活的不屈和对家人的热爱。
外婆扎的扫帚用的是收完稻谷的穗苗,秋收过后,外婆会耐心挑选优质稻杆,退去包裹穗杆的叶片,再把它们整齐的码在通风处,待脱去多余水分,于农忙后在夜色中编制扫帚。我不知道外婆是如何编织的,因为她总是在我进入梦乡后开始她的新一轮劳作,我也会感慨她瘦小的身体是如何扎出那么紧致的扫把,她笑了笑,温柔地告诉我编一把扫帚就好似做人,每一步都得扎实。我小时候不懂,直到长大,外婆老得动不了了,我才明白这里面“扎实”的含义。
外婆后来得了帕金森,瘦小的她躺在床上颤抖的样子成为记忆的常态。她再也编不动扫帚了,被病痛折磨得薄如纸片的她已经满头的白发,瘦骨嶙峋的身体再也拿不起一把穗杆,虚弱的她却还可以在我每次去看她的时候轻声唤出我的名字。外婆老了,可她的爱仍然鲜活,她编的扫帚也依然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为我清扫着生活的迷茫。
新华的赶集天也会有慈眉善目的老人蹲在地上卖自己扎的扫帚,每次看到她们我都会想到我的外婆。她们不会吆喝,也不懂推销,只是静静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等待着识货的买家。但新华的扫帚和我外婆做的略有不同,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新华有着扎扫帚的天然材料——粽叶。
绕过蜿蜒的山路进入龙洒,沿边的粽叶像是在垂下头迎接旅人的到来,房前屋后,郁郁葱葱。粽叶飘香,粽花悠棉,入夏裹米成粽,临春抽穗成帚。端午前夕,村民房前屋后的粽叶被摘下一部分用来包裹粽子,香甜的粽子驱邪消灾,祈福着家人的安康。端午过后,新华的粽叶不会再被采摘,积攒力量野蛮生长,在入冬时节奋力抽出穗花铺满山野。
开春粽叶默默地退出舞台,向勤劳的新化人热忱的贡献着自己孕育一年的成果。村民们会在春节过后抽出粽叶穗苗,拍去细绒般的花瓣,留下细小的枝丫,集穗成帚,扫去一整年的尘埃。而被抽过粽穗的叶干,则会被砍去枝叶留下根系,在盎然的春天重新生长,静待来年的再次慷慨奉献,这是粽叶使命的短暂结束,也是它们生命的绵延重生。对比外婆的扫帚,新华的扫帚更软,也更长一些,深青色的帚苗里藏着新华人的朴实和沉敛。新华的扫帚也是有温度的,绵韧的扫帚里编织着新华人对当下的知足和对幸福的憧憬。
外婆扎的稻穗扫帚像是硬实的汉子,挺拔的身姿写满了对生活的倔强,而新华的粽穗扫帚像是慈目的母亲,用一身的温柔拂去归乡游子的疲惫。不同的扫帚里承载着同样的希望,一手系着故乡的温柔,一手握着远方的向往。
责编:刘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