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威氏绿绒蒿(这里是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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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威氏绿绒蒿途中。
高黎贡雨雾中寻找到绿绒蒿瞬间。
尼泊尔绿绒蒿。 王 斌 摄
威氏绿绒蒿。
威氏绿绒蒿生境。
□ 毕 争 文/图
天苍地莽人罕迹,蓬蒿涅槃酬知己。
身沐雨雪性高洁,胸纳星辉色绮丽。
云深松老红颜瘦,一缕香魂随风匿。
剑胆琴心远江湖,怆然四顾眼迷离。
我开始关注高黎贡山“八大名花”,是查阅保护区历史资料时,读到了《中国生物圈》(1999NO.1)里的一篇文章。文章写道:在高黎贡山这块面积仅12万公顷的土地上,已有记载的高等植物4600多种,其种类占全国高等植物种类的17%。有500多种高等植物为高黎贡山地区的特有种和珍稀种,其中秃杉、桫椤、水青树、银杏等70多种高等植物为国家级和省级保护植物。这里还是山茶、木兰、兰花、龙胆、报春、绿绒蒿、百合、杜鹃等“云南八大名花”的故乡,每年春季,这八大名花与其他600多种观赏植物竞相争艳,使整个山体被淹没在姹紫嫣红之中。
林是山之“本”,水是山之“韵”,花是山之“魂”,要真正了解一座山,这“花”是必修课,特别是颇具盛名的“八大名花”。
高黎贡山的许多花卉植物,不说熟悉,但至少见过,提到绿绒蒿,包括常年行走在高黎贡山深处的护林员,都感到非常陌生,比对了网上搜来的照片,他们才若有所悟,觉得有点似曾相识。为了让这稀罕植物呈现在世人面前,我加大了监测力度,请参与深度巡护的工作人员密切关注山脊一线的奇花异草。2017年7月21日,界头管理站传来好消息,他们在熊家山附近发现了疑似绿绒蒿植株。我把照片传给《高黎贡山植物》编著之一的刀志灵老师,他经过认真鉴定,确信是绿绒蒿。得知这个结果,我是异常兴奋,恨不得当即奔赴山头,去觐见娇贵的花卉之王。
7月的腾冲正值雨季,在这样的时候进山,无异于舍身犯险。根据护林员传来的照片,绿绒蒿快接近凋谢,花期不等人啊。22日参与网格责任区创文都显得魂不守舍。23日朱龙章退休,把他送至家里安顿妥当,立即返回界头,筹划进山事宜。常规的监测线是从吉家山上,但线路长,少了3天回不来。熊家山虽然近一些,但坡度较陡,并且雨季无法从陡峭的山崖上通过。最后我们选择从双坡山上,这里坡度略缓,中途便于宿营。锁定了目的地,规划好线路,准备好随行物资,就看老天的脸色了,当晚我就入住到山脚的护林员家中。
对我而言,登高黎贡山应该是家常便饭了,可内心还是有些小激动,这种激动夹杂着对绿绒蒿的好奇和对未知行程的担忧,整晚的觉都睡得不是很安稳。夜里一点半左右,听着窗外急促的雨声,搅得我心乱如麻。六点我就起床了,看着灰暗的天空,我的心变得沉重起来。天丝毫没有晴的迹象,四个护林员都在等我的决断。错过了今年的花期,来年的这个时候好天气的可能性不大,不能再犹豫,我决定按计划进山。
早点过后,雨势稍减,8∶40我在杨兴灿、杨文晓、李登贤、董书维的陪同下,开启了绿绒蒿的寻访之旅。迈出的第一步,面对的就是坡度较大的山道,经过长时间的雨水冲刷,变得又硬又滑,走得踉踉跄跄,热汗涔涔。40分钟后,抵达一个叫“菜地脚”的草果窝铺略做休整,等待我们的将是更陡的山路了。守草果的老李听说我们要进山,露出惊讶的神情,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天气意味着什么。补充了足够的水,我们继续前行,真不愧为“扯脚坡”,坡度都在七十度左右,几乎是直上,刚歇落的汗很快又被挤了出来,呼吸也变得急促。每次巡护,我们都是用脚在丈量这座大山,都是在挑战身体的极限,我们只认准目的地,整个过程都是用毅力去抗衡偶尔脆弱的心理。10∶30,我们抵达162号保护区界碑,标志着进入了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欢迎”我们的是一阵密集的大雨,我们赶忙把雨衣穿上。为了保险,我们穿了两件雨衣,可在这样的环境里,这仅是心理上的安慰,防雨效果是微乎其微,甚至还起反作用,使汗在衣服里面散发不出来。走不上一会,从帽子到鞋子,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干燥的地方了。我们看似爬山,却宛如渡海,因为我们彻底被雨水和汗水浸泡。潮湿的裤子衣服黏在身上,每前进一步都是极其困难,原预计用五个小时到达宿营地的,结果直到下午14∶30才磨蹭到,护林员都说体力消耗是晴天的两倍。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把宿营地选择在五台坡脚,是靠近山脊的一个小台地。李登贤和董书维留下来安营扎寨,做好后勤准备。我和杨兴灿、杨文晓则轻装前行,继续赶往目的地。“五台坡”其实就是五座山岭的意思,这里生长的植物以高山箭竹为主,其间夹杂着一些高山杜鹃。这些杜鹃没有季节感,在那儿开得很随意,很随心,弄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月份。短暂的错愕之后,我们还得赶路。3000米以上的海拔,每爬升一米都得停下来歇息一会。15∶20,我们终于到达海拔3477米的五台坡顶。
山顶云遮雾罩,气流快速流动,在云隙里我看到了面前的空旷,看到了如锦的繁花。在五台坡和熊家山两座山峰之间的区域,被称为“扁担翘”,意思是形为被两座山压弯的扁担。这儿的植被类型为高山草甸,我们寻的是“扁担翘”,却误入了上帝的花园。缥缈中姹紫嫣红,恍惚中绿肥黄瘦,大的可以盈盆,小的可以入指扣,云雾过处,霜汁淡抹,众花尽显妖娆,我看得如痴如醉。极目远眺,“花毯”里风姿绰约的高大植株格外引人注目,我定睛一看,哇!这不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绿绒蒿么!我飞奔过去,仔细打量,高度、花型、叶脉、果色都符合绿绒蒿的形态特征。在这些珍稀物种面前,我们除了美学上的欣赏,还得给予科学上的尊重。我们当即对它进行了植株测量、生境记录、分布定位,同时小心翼翼地进行了标本采集。
我们不宜久留,也无法久留,因为腾冲雨季有“烤火过三伏天”的说法,我们在这样的海拔高度,潮湿的衣服快把身上的热量吸完了。我们完成任务后急速下撤,这里是上帝的花园,这里的一切都属于自然。回到宿营地烤干了衣服,我仿佛才从一个虚幻的时空走回了现实,吃过晚饭,钻进睡袋,在大自然里体验人类的那种渺小,思考人类生存的终极价值。万物不因为人类的认知而存在,此行对同事们来说是完成了一次任务,我却是收获了一份机缘。
绿绒蒿生长于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山草甸,在一般平地或丘陵无法寻觅到它的踪迹,就算科技较为发达的今天,绿绒蒿也难做到人工培育,它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尽情彰显着自己的野性。绿绒蒿是我国濒危高山花卉物种,是著名的观赏植物,被列为“云南八大名花”之一。全属约有50种,除1种产自西欧外,其余均分布于喜马拉雅地区和横断山脉,目前大部分处于濒危状态。
乍看美丽的绿绒蒿似乎给人们留下一种娇柔万分,弱不禁风的印象。实际上,它是一个禀性刚强,不畏严寒风雨的坚强斗士。我们都知道高海拔地带的气候特点:寒风刺骨,辐射强烈,山高土薄,昼夜温差悬殊,气候瞬息变化。一般树木都不能很好地生长,草本植物和小灌木亦常成丛状,匍匐于地。然而,绿绒蒿竟能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迎风笑日,顽强生长。为了适应严寒的气候,它们身披毛绒,仿佛穿上御寒的毛衣,根也变得肥厚坚韧。绿绒蒿的容貌是姣丽的,然而它的性格却是刚强的。刚柔并济,不媚世俗,高贵典雅,这就是绿绒蒿的本色。
我翻山越岭,就为了那一面之缘,让我虔诚的目光,泊成花间一滴露珠,永远陪伴它花落花开。
责编:刘自明
编审:杨冬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