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里的筑路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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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大瑞铁路高黎贡山隧道的筑路工人。为尽快打通这条全长约34.5公里的大瑞铁路重点控制性工程,他们攻坚克难砥砺前行,以越是艰险越向前敢教日月换新天的雄心壮志,克服世界铁路施工史上最为罕见的复杂地质条件,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人间奇迹,书写了一曲中国铁路建设者勇攀高峰的奋斗者之歌。
一米、两米、三米……
随着车辆钻入高黎贡山隧道1号斜井洞内,四月的春光被留在了洞外,眼前的一切便暗了下来。我们眨巴和揉按着双眼,才慢慢适应了眼前浓郁的黑暗。挂在洞壁的、远处的点点黄晕给黑暗的洞子带来些许柔光。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车子继续缓慢前行,初入洞口时的暖风渐渐变成了热浪,一浪胜过一浪,逼得我们脱去了羽绒服和厚毛衣。洞顶渗漏下来的地心水打在车子上,有时似绵绵细雨窸窸窣窣、有时似瓢泼大雨噼里啪啦。雨刷不停地刮动着,车里的冷气就没停歇过。
(机械手工人王德华)
机械手王德华:做梦都在打洞子
车外,不时有拉运车“轰鸣”着缓慢驶过。洞内空间有限和光线不好,车速不快,车声也格外刺耳。路遇一辆绕满管子、装着一个方正大缸的车子正在往洞壁喷射什么东西,“轰隆隆”的声音响个不停。
我们停下来了解,才得知这台设备叫机械手。在工作人员的介绍下,驾驶员王德华从车上下来,带着专用面罩,头灯打在洞壁,只见密密麻麻的粉尘弥漫在空中。王德华告诉我们,他来自四川宜宾,今年48岁,多年来坚守在筑路一线操作机械手,对喷射工作十分熟悉。由于车里装载的是混凝土,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喷完,增强洞壁的支撑力,所以一旦工作起来就得连轴转。
只见王德华的全身上下都是泥浆,有的已经变干变硬、有的还湿漉漉的。“天天换衣服,每天都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等倒班回到宿舍衣服就像盔甲一样。”王德华看着自己的衣服告诉我们,“身上穿的不算什么,只是粉尘太重,噪音太大,睡觉的时候经常出现轰隆隆的幻听,还梦见在操作机械手。”交谈中,王德华接到电话,要他赶往隧道的另一条岔道喷射混凝土。王德华一边麻利地爬上高高的驾驶室,一边高声告诉我们:“其实这些机械手也和我们一样,长年累月不见光,只要车子不出问题,就不驶出洞子。”
告别王德华师傅后,我们继续前行。车窗已经布满厚厚的水汽,空调一直在拼命地吹。司机告诉我们,他在中国中铁隧道局集团已经开车20多年,走南闯北、五湖四海都去。2015年他跟随集团来到云南承建高黎贡山隧道1号斜井,一直在工地上开车。“这条隧道真的修得艰难!地理环境发起的挑战真不一般。地热太高、涌水和断裂带太多,还真不多见,这真是地质博物馆!”一路上司机和我们频频感叹道。
据了解,大瑞铁路高黎贡山隧道全长约34.5千米,为大瑞铁路重点控制性工程,其中1号竖井和1号斜井分别为国内在建山岭铁路隧道最深竖井、最长斜井。隧道共穿越19条断裂带,几乎涵盖了所有不良地质条件和重大风险。
焊接工陈开树:地热高干劲更高
经过洞内岔口,我们选择前往正在架设拱架的地方看看。接近目的地时候,光线较之前明亮了一些,只见有七八名工人正干得热火朝天。我们下车前行,地面上的流水汪成一片,两旁排水沟里的水哗哗地淌个不停。杨世猛正在和工友们安装连墙筋和安全网。杨世猛告诉我们,他以前在老家做焊接钢窗、门架的活务,来到这儿后,本来想继续做个焊接工,但才干了不多几日就换了工种。“在洞子里搞焊接,光刺、烟熏,即使拿着护面罩,眼睛还是生厉厉的疼,泪流不止。”回忆起初来乍到的时候,杨世猛告诉了我们他换工种的原因。
(开挖工人周彬)
“呲——呲呲——呲——呲呲”在拱架下的另一旁,火花四溅,一些火星子刚熄灭,新的火花又飞溅开来。一名工人戴着安全帽,拿着护面罩,赤膊上阵,全身上下只穿一条短裤,正在忙着焊接钢筋。这名男子叫陈开树,焊接、开挖工作都会。目前,他在洞内从事焊接工作已经4年多。“火星打在身上不疼吗?”我们看着被火花包围的他,疑惑地问道。“疼,但这些年下来已经习惯成自然啦。衣服穿不住啊,焊接本来就热,再加上洞内30多度的气温,衣服湿漉漉地裹在身上不好干活,受不了的。”陈开树放下手中的活务和我们交谈开来,只见大滴大滴的汗珠挂满额头,背上已经全是汗水。“干什么都不容易,如今最难受的是眼睛,经常流眼泪,倒班回到宿舍,都不想睁眼睛。需要经常滴眼药水,一个月要用两瓶左右。但每天一点点地掘进,用不了几年,将有一条穿过‘地心’的铁路问世,给人们带来方便,作为其中的一名筑路工人,想想也还是自豪呢!”
大瑞铁路高黎贡山隧道处于高地热环境,施工过程中,热水会不断涌出,隧道上部温度可达42℃以上。为此,项目部采取在掌子面及其他高温施工地段增加局扇加冰块,投入几百万的制冷机等降温措施,对已施工高温段落进行注浆堵水,减少高温水的涌出,减少热源。
就在洞壁正前方,只见一股碗口粗的水从地心里哗哗地流淌出来。我们用手摸了摸,温温的。“看,这段洞子刚好有这样的一股水,天然淋浴,恰好降温,可以随时冲冲凉,也算是独特的‘地心之浴’呢!”陈开树幽默地说道,并走过去冲凉,只见流水打在这位汉子的身上,又溅开许多水花。想想之前被火花包围的他,再看看现在水花里的他,水火轮番交融,我们的眼睛湿润了。
交谈中,我们看见一个小伙子的背上密密麻麻全是暗红色的印子,小伙子告诉我们,在又炎热又潮湿的洞内干活,经常会发痧,只好靠拔火罐来缓解身体的不适。
离开拱架,我们前往出渣作业面。回到车上,司机接着告诉我们:隧道内有38℃高温热水不断大量涌出,项目部想方设法修建了制冷库,在施工现场放置冰块,建设空调休息室,改善现场作业环境,提高人员、设备的工作效率,确保高黎贡山隧道顺利建设。
途中我们遇到了两名管道工正在接管道,一旁的排水管倾泻出汹涌的流水。他们刚刚忙完一波活务准备前往下一站。两名工人中,年长一些的工人叫段其纯,他拧开手臂般粗的大水瓶咕咚咚地喝水,一口气就是三分之一瓶,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说道:“在洞子里又热又闷,水就喝得多,每天要喝3瓶左右。”站在他旁边有些腼腆的小伙子告诉我们他只有19岁,跟着段大叔一起接管道,以前不懂生活的苦,来到这儿干活才发现不容易,噪音大、热气蒸、成天不见太阳,真的很辛苦,但他表示会好好干下去。
开挖工周彬:越是艰险越向前
车子继续前进,路遇几辆拉渣土的车。在距离出渣作业面还有近100米的地方,我们决定下车走上一段。刚一下车,泥浆便没过了水鞋面,我们在泥泞的路上前行。迎面而来的车灯格外刺眼,打在身上荧光绿的安全服上,安全服一片铮亮。身上的衬衫已经湿透,背上湿漉漉的。
渣土车前,周彬和工友正准备换班,如果顺利,他们每天要开挖7米左右。“开挖过程中会不会出现大塌方?”“不会,现在技术成熟了,在开挖之前都会进行严格的科学测量。”“你们在最前方打头阵,怕不怕?”“不怕。一边开挖,一边做好安全防护的,习惯了!”我们和周彬交谈开来。
交谈中,只见细碎的土块掉落下来,淹没在一堆堆渣土中。我不禁回想起当天刚到项目部时,技术人员告诉我们:之前出现过拱架受地质挤压,发生断裂,由于监测到位,及时组织人员撤离,没有发生安全事故。技术人员还给我们看了当时的视频,只见拱架变形,发出啪啪的声音,碎土窸窸窣窣地掉落下来。我们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陈开树在“地心”深处焊接)
原来,由于怒江峡谷和高黎贡山地质条件在世界铁路施工史上实属罕见,隧道地质条件复杂,具有“三高四活跃”的特点。“三高”即高地热、高地应力、高地震烈度,“四活跃”即活跃的新构造运动、活跃的地热水环境、活跃的外动力地质条件和活跃的岸坡浅表改造过程的特征,几乎囊括了隧道施工的所有不良地质和重大风险。也就从那以后,技术员们更加监测到位,确保每一个细节不出问题。
“你来这多久了?”“3年多!”“回过家吗?”“今年因为疫情没回过。只能在休息的时候和父母、妻子、孙子、孙女开开视频,隔空寄托思念。工作的时候工作,不进洞的时候好好休息。”交谈中,这位汉子的眼眶有些湿润了,朝隧道远方望去……回程途中,同车的小美女李国艳告诉我们,其实像周彬一样没回家的工人很多,有的两三年没回家,大家一直坚守在工地上。有的早上进洞,晚上才出洞,一天到晚见不到太阳,吃饭由专车送进来,真的很辛苦。
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驶出洞口,明媚的春光又回到了眼前。回望深山峡谷中的隧道入口,“地热高干劲更高,应力大决心更大”的红色标语耀人眼目。蓝天白云下,远方的一株木棉花正开得灿烂,如烈焰腾空燃烧出大山深处的火热芳华。
沐浴着这大好春光,我们打心眼里感叹并向这群勇敢的劳动者们致敬!(徐 静 储永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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